第一章

“抬走。”

尸体扭曲着横陈在地上，暗红色的血从身下流出来，在水泥地上逐渐成了一滩。年轻的黑帮太子吹了吹枪口，clock 19在手中潇洒地转了个圈，插回了腰间。他收回了踩在皮箱上的脚，踢了踢那只沉重的箱子，箱盖弹开了，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货。年轻人俯下身，用尾指沾了些许送入口中，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含在红唇白齿之间，有种带着血腥气的美。

跪着的人在发抖，两腿间湿了一片。然而那把clock并没有再被拔出来，年轻人笑了笑，转身走了。他的身后，其他的帮众提起了箱子跟了上去，偌大的仓库里很快只剩下了他最后一句话的回音。

“给姓黄的带句话，他的货，我刘耀文留下了。”

热气蒸腾。

温泉水汩汩地流动着，从山顶引下来，到豪宅的后院，高大茂盛的银杏树掩映着，黄叶飘落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刘耀文半个身子靠着池边，丁程鑫看着他的背影。年轻人的肌肉结实而匀称，两臂修长地舒展开去，赤裸的后背上横陈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右边的肩胛骨斜拉向腰线，下半截没在水里，胸肌平坦宽阔，水汽氤氲开来，遮挡住了两颗红褐色的乳头。

“派去打探的人回报了，消息是真的，他——确实要回来了。”

“飞叔怎么说？”

“能怎么说，在天台顶上抽了一宿的烟。”

“哈。”

“你笑什么，手下的人都在议论，真太子回来了，你这个替代品，”丁程鑫像是刻意的，那三个字咬得格外重，尾音却又带上了一点说不清的意味，“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刘耀文没有说话。年轻人的眼睛闭上了，丁程鑫看着这个最小的兄弟，多年的血雨腥风已经磨去了他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那份稚气，蜕变出锋利的五官来，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银杏叶在飘落。

“没了狮子，飞叔捡回一头狼。结果狼崽终于成了狼王，狮子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领地意识这么强的两个动物，谁都不信你们会相安无事。更何况，”丁程鑫的声音低了下去，“他那时候，真的是飞叔的心头肉。”

他看着刘耀文的侧脸，曾经属于少年人的婴儿肥都褪掉了，年轻人的五官有种凌厉的棱角。丁程鑫忍不住伸手去摘落在他肩头的一片黄叶，手刚抬起，刘耀文便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的手就收了回来，落在自己的膝头。“……你，跟他小时候，确实是有几分相像的。”

沉默。水流声哗哗地响，丁程鑫不知道这个最小的弟弟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不动声色，他不再哭，收起了所有的喜怒哀乐，血火里穿梭进出，锋利得像一柄出鞘的刀。他和他那把从条子手里夺来的clock 19已经成了道上新一代的传奇，谁都知道峻风堂出了个小狼王，比李飞年轻的还要狠。刚捡回来没多久就敢跟着帮里的人去出货，火拼的时候遭遇了条子，打到只剩他一个，条子打扫战场的时候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把夺过了枪。

黑影一样的少年在枪林弹雨中奔跑，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狼，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射过，直到他一头扎进了码头下的深海。尖利的射击声和水花在海面上飞溅，有血色浮上来。

警笛声最终散去，刘耀文回到堂口的时候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肚子上穿了两个血窟窿的情况下怎么爬上了礁石，又怎么在那些岩缝里躲开了警察的视线逃进了小巷。李飞蹲下来解开了少年系得紧紧的皮带，从夹层里找到了封存得完好无损的货。

“是个小狼崽子的样儿。让他跟着丁儿吧。”李飞久久地注视着少年昏迷的脸，终于叹了一口气。

十二岁到二十岁，丁程鑫不知道刘耀文到底是怎么如此飞快地长大，时光撕扯着他的血肉，剥离了少年人的稚嫩和纯真，只留下他一身伤疤，和越来越狠厉的眼神。

池水哗啦一声响，是刘耀文上了岸。浴巾系在腰间，只露出年轻人紧窄的一段腰，和线条流畅的小腿。他从丁程鑫眼前走过，水珠溅湿了丁程鑫的浴袍。

“刀头上舔血的，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死。真太子也好，替代品也好，有那个空议论，不如比比谁命硬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