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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尘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了苏耀阳的动向。但是忘尘不觉得他会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忘尘将自己一整个泡进了冰冷的水中。这池子中甚至还漂浮着一块未化开的冰块。

泡到忘尘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思考了，他才从冰冷的水中出来。

这间屋中很贴心的放置了一块巨大的镜子，正好在忘尘从冷水中起身的位置。

若这屋中住着的是佳人，或许要对镜自怜一番。忘尘也在这镜子面前停住了，但却并非是因为欣赏镜中的自己。

他在看。

巨大的镜子与室内的烛火将他的身体暴露得很彻底。腰腹上那曾经被贯穿的伤口现在赤裸裸的在灯光之中，展漏无疑。若是忘尘足够心狠手辣，拨开伤口处的皮肉，甚至能看到里面那已经停止工作的脏器。

他不像是一个人。

反倒像是一个活死人。

他在日日夜夜里用黑色的衣袍将自己的身躯包裹住，妄图让这具不死不活的假身像是一个常人一般游走于世间。但是当四周明光，当镜子平静无波的照出他的身体，那丑恶的伤口似乎在嘲笑他的虚伪，嘲笑他妄图像人一样继续活下去。

在这一瞬间，忘尘产生了冲动。他想奔到衣衫前，从乾坤袖中将那面小镜取出，将自己的血涂抹上去，让自己成为一个至少是活人一般的镜侍。

这冲动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还不是时候。

至少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忘尘从乾坤袖中翻找出一块黑色的，约有手臂宽的长布。然后将它围绕在腹部，一圈又一圈，像是包扎伤口那样，将腰腹裹住，扎紧。

这让他的腰看起来比一般男子还要纤细。

寻常人是不会这样扎的，这会让他们呼吸困难。

忘尘也需要呼吸，但是并不是因为他要靠这个而活着。仅仅是因为，“人”是需要呼吸的。

他穿好了里衣，然后躺在了温泉池子边上。

这里是一整块的玉石铺在上面的，因为有温泉流经，所以这里一直保持着温度。忘尘将头发披散在温玉上，闭上眼睛假寐。

即便是睡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

他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总有变数打破忘尘的打算。

“忘尘先生，陛下到了。”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隔着远远地，突然说道。

忘尘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点点被打扰到的愤慨，但是很快就转瞬而逝。

“这就来。”忘尘说道。

他边说着，便将已经干了的头发束起，又从乾坤袖中取了新的干净衣物换上。

这房间里其实有按照他身量准备好的成衣，只是忘尘不习惯穿。也不想穿。

他穿着好，走出去的时候，外面从一整个大屋中隔出来的会客室里还没有人。

想来也是，那些侍女们怎么敢让一国之主去等别人呢？

忘尘于是便出去，刚走了两三步，便看着苏耀阳带着五六仆从，正好走了进来。

“有劳忘尘先生出门迎我了。”苏耀阳这时没有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可是他身居高位，且居高自傲，即便用词上没有什么讲究，但是语气中的傲慢却也是无法遮掩了。

“让陛下久等了。”忘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跟苏耀阳客气。

“本是有事与上神倾相谈，奈何仙人早早睡下，不便打扰。想着晚宴的时候见小先生似有醉意，怕下人招待不周，便想着也来看看小先生。”苏耀阳倒是也没客气，这本来就是他的回风楼，他也顺其自然地反客为主，带着忘尘往会客的地方去了。

忘尘只得顺从地跟着，然后虚伪道：“让陛下挂心了。”

他心中未言明的是，若这位陛下不来，自己怕是能休息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