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转过天，周九良请老师找理由跟着又去了一趟实验室，找机会给栾云平递了个条子，说明了孟鹤堂的意思，写清了车次和开车时间，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其实周九良很矛盾，他想让栾云平去，又不想让栾云平去，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这天，孟鹤堂和周九良上街给广德楼的孩子们买些礼物，前些天二爷来信，说广德楼来了个富家公子，非要跟着二爷学戏，缠了二爷好些天，二爷拗不过他，认了个师弟，没说叫什么，就说姓秦。

孟鹤堂跟周九良说，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公子跟父亲吵了架跑出来了，说不定过两天他父亲就带着人找过来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两人在街上逛了大半日，孟鹤堂突然想起那日在繁楼订的那个玉牌子。

今日的繁楼好像没什么人，许是到了饭点儿，伙计说老板今日不在店里，不过交代了他们，把做好的东西拿给孟鹤堂，说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再改。

孟鹤堂拿着那两块玉做的吊坠，一个上面刻着孟字，一个上面刻着栾字，周九良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没来由的乱的很，索性不再看孟鹤堂，自己在屋里转了起来。

“老板……”

“我要这个……”

一双手和周九良同时拿起了一个珠花，周九良顺着手看去，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白白净净的，头发半扎着，弯弯曲曲的卷发披在肩头，腰身细细的，个子不高。周九良大量了一下，浑身上下一副江南女子的打扮，可直视这周九良的眼神却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柔情似水。

“先生，这珠花，是我先看上的。”

周九良笑了。

“哟！姑娘，我还说是我先看上的呢！”

“这样吧！只要先生把这珠花让给我，您的东西我来买单。”

“姑娘啊！这珠花，我很喜欢，而且我是要买来送人的。”

“先生，我风尘仆仆从扬州来，就是为了北上见人一面，若我没有好的礼物配得上他，我会有遗憾的。”

孟鹤堂听见了这边的动静，收起了吊坠，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这是？”

“哥，你看这珠花，配不配师哥。”

孟鹤堂明白了，自从小时候二爷大褂的事情之后，周九良要什么孟鹤堂给什么，这孩子是拿全天下的人都当他的孟哥了。

“要不，给他买个别的?”

“不，就这个好看。”

“那，这位姑娘……”

“我也不，我就要这个!”

孟鹤堂此刻想打人。哪里来的祖宗啊这是!

这时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伙计，提着几只青蛙，拿个绳子串着提在手上，周九良看见了，不自觉的往孟鹤堂身后躲了躲。

那个跟周九良争珠花的女子看见了，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挂了一丝奇奇怪怪的微笑。

“蛤蟆!”

“啊！哥！”

于是在周九良跳到孟鹤堂背上的那一秒，那个姑娘拿走珠花，扔下大洋，跑的没影了，一气呵成。

“下来，重死了。”

周九良从孟鹤堂的背上跳下来，看着那个活蹦乱跳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气的脸都要掉到地上了。

“你别让我再碰见你啊！”

可惜她没听见，周九良只有朝着背影发狠。

转眼间，到了周九良和孟鹤堂启程回北平的日子。从早上一起来孟鹤堂的性质便不太高，周九良知道原因，但是不敢多问，他甚至不知道栾云平会不会来。

火车已经响了最后一遍汽笛声，可周九良还是没看见栾云平的影子，转头去看孟鹤堂，他从上了这辆车就闭着眼睛坐在座位上，好像睡着了一样。周九良看看孟鹤堂又看看窗外，心里不知道把栾云平骂了第几遍了。

车已经开始缓缓移动了，孟鹤堂好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松了口气往后面一靠，周九良的眼神还在不停的在站台上搜索着，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朝着已经开了的车奔跑着。

“哥！哥……”

孟鹤堂猛的睁开眼睛，向窗外看去，看见了那个已经死了很久栾云平，栾云平向周九良使眼色，周九良看见他身后跟着两个日本兵，孟鹤堂看着窗外，说不出话来。

孟鹤堂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刻着栾字的吊坠递给周九良，周九良从窗外扔给栾云平，还没来得及看到栾云平的表情，车就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