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生（六）

05

咖啡店里亮着暖黄的灯光，音乐悠扬却不沉闷，珞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虚虚露出指尖，好似见不得光的苍白。

“你怎么藏在斗篷下面，见光死？”

顾珩抿了口咖啡，舔舔嘴角，笑起来有些不怀好意，珞却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小姑娘，几乎要把头埋到桌子下面。

“不是。”

顾珩莫名觉得好笑，出其不意挑开了珞的兜帽，珞惊诧地抬头，后知后觉想把兜帽拉上，顾珩连忙制止。

“诶，又不是丑的见不得人，怎么还社恐呢？”

珞的手放下，缩回了袍子里，“我的眼睛......还有，我是鬼，长得不好看。”

顾珩瞧着他一副几百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现在的年轻人可是都喜欢你这一挂的。”

有一说一，顾珩这话倒是没有半分掺假，珞作为一只鬼，着实是长得不赖，唇红齿白，眉目清俊，乌发以玉冠束起，妥妥的美人。

“是吗？”

珞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惹得顾珩想伸手撩一撩，当然，顾珩自然是没胆子付诸行动，但嘴上还是很欠地开玩笑，“比如，我就很喜欢你这一挂的。”

顾珩把“流氓”二字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而珞忽地笑了下，还没说什么，咖啡店的门被一个大大咧咧的年轻人推开来了。

“顾哥，您老又在调戏哪家......”

路扬一见珞，脸色就僵了僵，原本想往他那儿靠的动作立刻收住，一屁股把顾珩推了进去。

顾珩笑着摆摆手，“去你的，监控录像带过来了吗？”

顾珩看出路扬被吓到了，赶忙介绍，顺便掐了掐这没眼色的小子。

“这是新来的同事，珞。”

路扬委屈，但面对这“见色忘义”顾珩的时候，还是只得屈服于淫威之下和珞赔笑脸，“珞哥别介意，我这人喜欢大惊小怪嗷。”

“无事。”

珞并不在意，只是看着路扬拿出电脑，熟练地打开录像。

经过特殊处理的录像也只能看到那团黑雾从背后袭击受害者，勒死后珞就出现了，两人僵持了一会，黑雾遁地而逃，顾珩吊儿郎当就出现了。

“附近的摄像头只能拍到这鬼是从那块破小区出来的。”路扬又调出几个监控的记录，“只能拍到一个黑影窜过去。”

“目标明确。”珞若有所思，“这几个受害人都住在那个小区吗？”

“除了第一个受害者，到现在的三位都是的。”顾珩搅搅咖啡，“那小区看上去鬼气森森，安保措施倒是不错，混进去有点难度。”

“我可以进去。”珞淡淡道，“但会打草惊蛇。”

“也是，这一身戾气......”路扬挠挠头，“要混进去，难啊。”

“什么难？”一个穿着白毛衣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轮廓硬朗，“顾珩，办案又不顺利了？”

“老穆，别损我了。”顾珩无奈一笑，“那个通缉犯就在这条街行凶，你也不管管。”

“那个溺死鬼？”穆深沉吟片刻，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以亲自去问问。”

“它只是个傀儡，问不出什么。”珞出声道，声线冷了几度，“背后还有人指使。”

穆深笑了一下，深深看了眼珞，“但这是唯一的线索，它的资料我发给你们了，可以从周边人入手。”

珞不知可否，很显然气氛有些古怪，顾珩连忙打圆场，“那就先这样，珞跟我明天去走访一下，改天请你吃饭啊。”

路扬默默把电脑合起抱在怀里，笑着告辞，“那个我先回去整理资料了哈，辞姐还等着我呢......”

穆深温文尔雅地一笑，珞白瓷如玉的脸黑了黑，顾珩连忙一边赔笑，一边拉着他走出咖啡店。

“我说你，这脑子也不知道变通。”顾珩把手揣在口袋里，朝另一个小区的方向走，“穆深可是这片的地头蛇，虽说比起林熙可能差点，但还是不要轻易得罪。”

“你怕？”

珞的语气带着诧异，顾珩笑出声，“怎么可能。”

“那为什么......”

珞有些不明白，既然不怕，为什么要表面上装着恭敬？

“你这小鬼，初来乍到就得罪了他，以后在这可怎么混？”顾珩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珞的脑袋，“真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珞挨了这一下，反倒有些不自在，原来是这样，是为了他才......

“对了，你住哪儿？”顾珩已经可以看见自家小区的门了，这才想起去看珞，“你也住这？”

“我没有家。”珞说得轻描淡写，“我可以在你家楼门前找个地方坐一晚，等早上一起去走访。”

这听上去，根本不是人能过的，虽然珞本来就不是人，但这样被他轻飘飘说出来，倒显得顾珩很没有人情味。

“无常司就没有什么针对你们鬼族的措施？”

珞摇摇头，很实诚道，“我不知道。”

顾珩扶额，一通电话拨给了江辞，而那小姑娘给的解释是——

“珞比较特殊，既然现在你和他相处的不错，就由顾哥你来安排吧，经费找林哥报销。”

顾珩很怀疑珞是不是被林熙诓骗进来打工的，而且现在疑似已经被转卖给了他。

“那你跟我回家吧，反正我一个人住。”顾珩捏捏眉心，觉得有些糟心，“等这件事结束，再说吧。”

珞点点头，月光洒在他的肩上，微笑的时候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根本没有其他鬼类茹毛饮血的残忍，倒让顾珩觉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我们......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