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

晏思珮因这话搓楞了须臾，一回过味来却是沉闷得想发笑——我堂堂鬼王，连自己记忆里缺了块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来跟我谈“记忆”？

“正好，本尊也不是战王世女了。”晏思珮话语稍顿，若是顾云卿尚有目力在，便会发现这人看自己的眼神跟看想吃好吃的又舍不得大人花钱的小孩一样，“而且，你若不想同我回去，当时既然都要走了，为什么又要特意留封信给我，特意提醒我当初那事，和你这个人？”

“我……”顾云卿唇瓣张合，一副伶牙俐齿在此时却是说不出一句解释来。晏思珮瞧着颇为新奇，有意逗他，做出纨绔子弟的样子：“欲拒还迎，你在这不过几日，这么快就学得了这些？”

顾云卿本将漫上脸颊红瞬间褪了下去，口齿也清楚了：“尊主慧眼识人，不是早说过要我学着吗？”

晏思珮面色微愣，“我倒是不知，我还有这般慧眼。”

“尊主过谦了。”

晏思珮本就不喜他如此话风，如今知晓他就是人界那个小孩，更是听得心里不甚舒服，想到刚才他虚弱的模样，决定还是懒得多说，得先把人带回去给花九看看。

“我带你回落祗宫。这是通知，不是商量，你没有立场拒绝。”

“是。”

“你……”晏思珮眉头蹙起，看他这种不冷不淡逆来顺受的态度就莫名烦躁。

顾云卿自然接道：“尊主不必多虑，本就是我想蓄意想要尊主寻我回去，故意推脱两句罢了。”

多年不见，一是竟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说话了。不，也算不得多年不见，但好像，现在和在鬼王殿时，和在燕国时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容我同沐芳告辞。”顾云卿坐直身来，向晏思珮示意。

“嗯。”晏思珮点头，“我叫他上来。”

“多谢。”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现在他同她的交流变得奇奇怪怪？晏思珮心里烦闷不散，抬手传音叫沐芳上来。

不肖半盏茶的功夫，房门就被敲响。

“进”

房门一开一合，沐芳自然地绕到屏风后，见顾云卿面色不好的坐在床上，面露急色，“这是怎么回事？可需我去请医师。”

“无妨，不必麻烦。”顾云卿淡然应之，“这些时日劳烦照顾，在此道谢。”

“你这是……要走。”沐芳的目光在晏思珮的身上停留，十足的不放心味。

“是。”

“我这里虽比不得落祗宫，但多一间房的功夫，还是有的。”

“公子过谦了，涟漪楼照顾得十分周到，不过……”顾云卿轻笑一声“总是要回去的。”

见他心意已决沐芳也不便多说，“你能确定自己想回哪便好。”

“你也是。”

这一人一鬼的关系几时这么好了？晏思珮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没耐心听他们在这心心相惜。撂下一句“走了”便抱起顾云卿消失在原地。

传送这段距离不过十余吸的时间，顾云卿却像是困极，已经睡了过去，而且抿着下唇，大抵睡得不甚安稳。

晏思珮一面向花九传音，一面抱着人进门。速度飞快，手上却是稳当得很。独留身后一群守卫在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狗血场面？”

“怎么就狗血了，不该是甜蜜开启进行时吗？”

“搁我们这位主子身上，这已经算是甜到齁了吧？！”

“嘘……小声点。”

“对，别传出去，上回晚班的那批位置全被人抢了，看来咱们这时间点也不错，别叫鬼抢了。”

“守住这第一口料！”

*

把人安置在榻上，还不见花九来，晏思珮周身温度一降再降。等紫月带着花九赶来，殿内的冷气已经宛如实质。

“给他看看。”晏思珮冷眼扫过花九，花九对顾云卿此时的情况毫不意外，只是有点好奇，这人是用了什么功夫，让向来说一不二的尊主亲自把人带来回来，而且，看着还很在意他似的。

一柱香的功夫，晏思珮在一旁看着顾云卿额头上的汗珠直冒，细瘦的手上青筋凸起，努力回想在燕国时关于他的老国师的记忆，她们一同回的鬼界，于燕国而言，国师地位极高，如此严重的旧疾，当初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有理由一点风声也没有。

“好了？”见花九起身，晏思珮问道，语气里带着她从没意识到的急躁。

“暂时没事。”

“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