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三）

“嗯”小孩点点头，那老头虽然看上去不像好人，却会给他吃的，不像那些看着像好人的，连他捡剩饭都会抄棍子赶人。

“你这小鬼！”晏思珮仿佛在看一个不成器的晚辈，“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跟陌生人走呢？”

“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能？”

“有东西吃。”小孩理所应当的说。

“那……”晏思珮满腹教育人的话，在看到他那张面黄肌瘦的脸时被全都吃回了肚子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孩子，又有谁教过他这些东西？长这么大，过着的又都是些什么日子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给他吃的，不就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吗？

她对自己说：你又没过过他过的日子，在这里教育起个什么劲啊？

于是她转口说道：“那我给你吃的，你可以跟我走吗？”

小孩的眼睛亮了，随之而来是纠结，把头埋在他单薄的衣服里，“我……”

晏思珮倒是没想到他还会犹豫，问道：“怎么？不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小孩埋着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她，低声说：“想，但是……我答应了那个老……老爷爷……”

“这样啊。”晏思珮努努嘴，虽然有一点点小失落，但想到这小孩还知道答应人的事要做到，她稍微高兴了一点——瞧瞧她这眼光，一帮一个好孩子。不过……

“那你怎么在这里？那个老爷爷呢？他把你带回来就扔这让人欺负？你莫不是跟了个骗子？”

少年心热，扔凉水里能冒烟的那种，晏思珮正是如此，见不得自己帮下的人继续叫不知道哪来的老头子骗了，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小孩摇摇头，也不知是回答的那个问题，应的是“是”还是“不知道”。

这可叫晏思珮着急了，要不还是把人带走吧？但恰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伴着急促的步子传来。

“晏小姐，晏小姐，王妃同夫子正寻您呢？”

“娘？”晏思珮打了个激灵，她才往夫子的书里夹了虫子，这会儿怎的就叫他们凑一起去了？

她又看了眼小孩，是跑，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晏思珮咬咬牙，左右都是要见娘亲的，那就现在带着这小家伙去吧。

不成想她这边才下定决心，小家伙就说：“老爷爷，不是骗子，他会来找我。”

“你确定？”晏思珮狐疑问道。

“嗯”小家伙点点头。

这微红的眼睛，还带着水珠望过来，不单看着可爱动人，连带着也叫人相信他。晏思珮觉得这小孩看着也蛮聪明的——刚挨打都知道护着脸。那她还是先跑路，等娘亲气消点再说。

“那我就，先走啦？”

“嗯。”小孩点点头，看上去很乖的样子。晏思珮嘴角带了抹笑，手痒得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做贼般的溜走了。

那以后，晏思珮也会不时的想起那个小孩，甚至特意在御花园里溜达想着能不能再遇到他，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直到那天祭天大殿，他看到了跟在国师一旁的小公子，一袭白衣一顶玉冠，简单却又凸显出一种清贵之感。听祭文听得犯困的晏思珮眼睛一下就睁大了——这不那天那个小孩吗？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国师收的小徒弟。

那天，她盯着他看了许久，觉得这个小孩好像变得不大一样了，虽说她同他也算不得熟稔，但她实在是找不到初了外貌，这人同那天挨打时闷不做声，被救却了无声掉眼泪的人联系到一起。

他现在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好像所有事物在他眼里都不过尘埃而已。

于是，晏思珮某日来宫里时，特意溜到国师在的地方去，那地方名字怪气派的，叫星辰殿，但里头着实荒凉，没得侍从奴婢，没有奢华的装饰，甚至还开了块菜地，种着绿油油的青菜白菜什么什么的。总之，实在不像是个宫殿。

尤其是……这菜园子旁边还有一个老爷子躺椅子上，用蒲扇遮着脸挡阳，衣着着实朴素低调，同个守菜园子的老爷爷差不多。

晏思珮没打算去偷菜，也不想吵着人家闭目养神，就要溜进去。才溜到一半，就被人抓包了。

晏思琪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孩，不由有些心虚，尴尬的笑了一下，正巧旁边的老爷子拍扇子赶虫，把她吓得一愣。

“这边来。”小孩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