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看了看急而不自知的鬼王,低眉长呼一口气,说:“这回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旧疾……难说。”
“……你先下去吧”
待花九退出房间,晏思珮凑近了顾云卿在榻上坐下,她不是嘴多的人,此时却想和他聊点什么——因为还不想走。
“怎么伤到的?”
顾云卿“看”向晏思珮,他知道她问的是旧伤怎么来的,但停了好一阵没说话,久到晏思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他说:“刚被师傅带入皇宫时,被几个调皮的孩子刁难了。”
“皇子们?”
顾云卿随意应道:“是吧,有男有女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活到我这个岁数。我当时还小,嘴巴也笨,手脚也不灵活,斗不过那帮小孩子,折了腿,在雪地里冻了半日才被找回去。”
这话说的随意,像是在讲听来的一个故事。但一个初到皇宫的孩子,受着腿折了的疼痛,在雪地里没有盼头的等了半日,当时有多伤心无助,只有他自己知道。
晏思珮兀自颔首,左右小家伙看不见,她竟然奇妙的感觉在他面前可以稍微放松些。
“你还有师傅?”
“嗯”提到师傅,他的脸上带上了一分暖色,“就是前国师,是个有点邋遢的老爷子,你若是见过他,定觉得他更不像国师。”
晏思珮:……这个“更”是那来的?她几时说过他不像国师了?
“当时我父母尽失,在街上流浪,被老爷子无偿算了个命,说我祖上有福泽,可以继承他的衣钵。一个肉包子就把我骗去了皇宫。”
“如此听来,你师傅倒是个有趣的人。”他麻溜的嘴皮子估计就是同他学的。
顾云卿勾唇浅笑,说:“是啊!有事的时候也会抽个空逗我玩,没事的时候还会带着我偷桃子,捉蛐蛐儿,调戏一下小姑娘。”
难怪教出的徒弟这么接地气,晏思珮心中笑道,同时也存疑,如此看,他小时候是看得见的,已是国师传人,他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可惜老头子只养了我三年,就让我担了十多年国师的担子。”
本该是抱怨的话,晏思珮却从中听到了眷恋的味道。他待人温和疏离,在自己表面粉饰了一层薄雾,也是与少时的经历有关吧。
如果让这师傅把他带到大,那套温润讨喜又看似虚假的“待人处事”,该是他真正的模样。
“尊主可否带我去沐浴?”顾云卿错开这个略显感伤的话题,反手擦了把头上的汗水,说,“出了一身汗,怪难受的。”
“……你可知浴池是在本尊的寝宫里。”晏思珮觉得这个事实很有必要让顾云卿知道,随意用她的池子沐浴,多少有点欺君罔上,无法无天。
顾云卿侧过头,作思考状,“那鬼王殿可有其他浴室?”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但她怎么会承认自己的知识盲区呢?断然的回答:“没有”
“那其他人如何沐浴?”顾云卿继续追问。
我怎么知道?不过,这小家伙还想去别人的浴池里洗澡不成?这个想法慕的让她心头一梗,瞥了眼被针灸磨得发虚的人。
这还真是冤枉顾云卿了,他不过是想了解没有浴池的各位要如何解决沐浴这事儿罢了。
一回生,二回熟,晏思珮手脚熟练的抱起顾云卿往外走。
失去视觉后,顾云卿对方向的感觉更加敏感,被倏地抱起转了个半圈,脑子还有一阵恍然,刚被施过针的双腿还是麻的,突然移动了一下,也是酸麻的很。
勉强维持面上的淡定,说:“尊主这是做什么?”
察觉到他的不适,晏思珮放轻了动作,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头也不低目视前方,好一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正经又不失严肃的说:“去沐浴。”
顾云卿可没有晏思珮那样的一回生二回熟,别说他曾是一位国师,就说一个男子被女子一而再的公主抱……
说浅点是赧然,说重点就是羞耻,再配上令人想入非非的“沐浴”二字,脸上倏地爬上绯色,“我可以自己去,不劳尊主动手。”
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晏思珮不由低头看了眼小瞎子,瞧见他泛红的耳跟,一声低笑从嘴里漏出,随风扬起的衣摆都在表现着她此时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