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思珮是战王府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夜幕深重,翻涌的黑云中酝酿着一场大雨。不时有几道闪电划过,划破了天幕,却带不来黎明。
“战王府通敌买国,证据确凿,按律当株连九族。然皇上仁慈,只要了你战王府一府人的性命,世女,还不快跪下谢恩。
哦,咱家忘了,世女这腿怎么跪得下来,左右都是要死的人了,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姑且就免了你的礼节吧~”
轮椅上的女子面色阴沉,搭在轮椅上的手青筋暴起,在扶手上印下深痕。
“战王府嫡系得先皇特允,皇帝面前亦可免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妄自尊大?”轮椅上的人轻蔑的说,即便夜幕昏暗,身处囹圄,也掩盖不了她的尊贵。
“你!”那太监翘着兰花指指着女子,但收到她凌厉的目光是不由得浑身一颤。随后又反应过来:不过就是个残疾,有什么好怕!
似乎“残疾”这两个字很好的安慰了他,脸上换上了阴邪的笑容:“果然是匹夫,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大言不惭。
咱家不与死人斗口嘴,来人,把这府上的人给我杀尽了!一个也不要放过。记着把世女留到最后,让她好好欣赏一下血染高墙的景象。”
“哼”想她战王府三代忠良,哪一位战王不是马革裹尸还,到了她,竟是要死于庭院?
战王府上不乏有武力的守卫仆侍,但皇帝狠了心要灭了战王府,派来的都是高手。庭院内刀光剑影,鲜血在空中飞扬,划出漂亮的弧度。天际上电闪雷鸣,混着女子的惨叫与哭咽,杂着侍卫从的撕喊与痛哼。
女子被护在侍卫中间,被保护的很好,只是免不了还是让血液溅到她的脸上,滚烫的,夹着腥臭,带着不甘。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服从于皇帝,为他出生入死,却只换来猜忌与杀害——这便是君?
他们护着这一方土地,却被土地上的人议论杀戮深重,以致子嗣单薄,当战王妃产下一女后,众人“哭求”战王祭了这个女孩——战王府福薄,注定一脉相传,战王怎么可以是个女子?——这便是他们护着的人?
这是怎样的道理!!!
闪电划破天空,映着她苍白的脸,在满地的血滩中留下一个个镜象。
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下,见惯了尸横遍野的她却对这屋墙内的景象感觉到作呕。
有人还在叫她走,叫得撕心裂肺,但她却是没应。走?亦或是逃?去哪儿?
父母已逝,亲友已辞,留下来,看她的仇人如何洋洋得意?听闲杂人等的饭后谈资?还是等着看两滴不知真假的眼泪?
那太监被护在一群侍卫,哦,不,指不定还是杀手之间,似乎在看一场精美绝伦的表演。
她父王死于战场,时局动乱,还需要她战王府,什么特封世女无上荣光,不过是一条条把她拉入地狱的锁链。
鸟兽尽,良弓藏——
女子猛然站起,袖剑露锋,向那笑得正欢的太监飞身刺去。
如果这人还有点容貌,那现在的样子该叫花容失色了,可惜他披着的是狗彘的皮。
乌云终于托不住大雨,叫它们噼噼啪啪的砸了下来。
最后的最后,太监的眼睛瞪得老大,雨水落入眼中也眨不动了。女子躺在血泊里,周围还有几个巍巍不敢上前的人。
她适才不过用真气联通骨肉让她能站起,如今已是筋脉断尽,就是雨水砸在身上,也砸得她抽痛,她却大笑了起来。
“太没用了,竟然只杀了几条狗?”她对自己说。
“我晏思珮在此,在此诅咒大燕这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不仁不义,狼心狗肺的上位者们,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待我成了鬼,便时常去街坊转转,看看那些于战王府有愧的人,咳咳咳……”她吐出一口血来,化在她的鬓边,嘴角还渗着血,雨水冲刷不尽。
“去看看,看看那些人,在做着什么‘好’梦……要看看那些藏在羊群里的狼,又打算去找谁来祸害!”
雨依然下着,女子的声音还在高墙内回响,只是晏思珮,战王府……都再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