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的荒芜寸草

我们是飞鸟，是遥鲲，是蝴蝶，是云野的声色纷扬。

我一直以为四哥和我是天地的造物。我们自由的如同旷野的风。

运河的那晚 我做了个褴褛的梦。

梦见烛光在风里轻轻晃着，充当半盏灯。窗外是杭州河川上灯红酒绿，窗户里挂的是我和四哥几件洗好的衣服，身上翻来覆去就那几张银票，然后四哥都叠起来，放在抽屉里。现在咱俩就是穷光蛋，我跟四哥玩笑，笑着又心酸，指指自己，看，完蛋玩意儿。又指指对方 你能活得出来，我知道。躺倒在船舱里，大声喊天，喊地，喊耶稣佛祖圣母玛利亚。四哥哭笑不得，他问我到底求的哪路神仙啊？

我求长生天。

随意回一句话，交叠起二郎腿，我信天信地信佛祖信耶稣，唯独不信我自己。但你得对自个儿有信心，没来由此去经年，三千个日夜过后你再回头看自己，今天咱俩躺在这儿，就这馒头凉水，两块一双的粗布布鞋。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啊？祥儿，你倒数吧。四哥说着。

最迷乱那一分钟我靠着他的肚皮喘气，衣服卷到胸口，他身上有一层薄汗。我也有，那就谁都别嫌弃谁，一躺到就没了话，我听他心跳，感受他呼吸。然后意识恍惚，混乱，飞到不知道哪里的云端。眯着眼睛听敲着床板的戏，四哥揽着我唱白蛇传的流水，我哪儿是妖精 ，你哪儿劝我喝雄黄酒？不好，不好，胡乱摇头，一脑袋汗蹭到他白色的里衣上。那就换，他敲着又是马前泼水，青云有路终须到，我只听进去了这一句。他实在不适合扮个怨妇，把自己的中心下方，这是我的荒唐，我的梦乡，我的胸膛和我的脊梁，你感受过的体温怪我血液作祟。我即将与他融为一体，近来四哥不太吸鼻烟儿，嗓子刻意压低也只略带沙哑。刮着人心里那盏蜡烛的风，他说知道，四哥，都知道。我点头，困意就来得汹涌，闭上眼不再挣扎，任他放肆，游离在清醒和入梦之间。这时他才唱下一句，空落落的回音在耳边。

脱去了褴衫就换上了紫袍。

我只是一瞬间的自怨自艾，下一秒又拿起枕头拜三拜，无量天尊！

我们也是荒原潜伏的黑水，斜插进尘泥的尸骨，是屏息凝神预备着致命一击的迷失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