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县衙公堂。

“范序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白清宇究竟是不是你所杀？”

 范序新直将头捣地：“大人别问了，我说过很多遍，是我趁白伯父不察，在他的碗中下了鹤顶红!”

高坐公堂的周言尘轻捋自己下颚的胡须，陷入迟疑。

前几日，范序新对谋杀白清宇之事抵死不从，怎么今日就像换了个人，一进公堂就认罪？顺便还把自己害人的证据交代得一清二楚。

他心有所惑，但想不出更合理的推断。

人证、物证确凿，也该结案了。

周言尘看了一眼伏地不起的范序新，慢慢地将手伸向公案上的签筒旁，手指捏出一枚红头签，命令道：“范序新因生意之故与白清宇发生争执，故而范序新于六日前在白清宇所用的粥中下毒，致其毒发身亡，因而本官判——”

“且慢！”

周言尘闻声抬首，见一潇洒贵气的白衣身影正向公堂快步走来，那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国主。

周言尘心头一震，方才正张口欲说判范序新七日后处斩，未曾想国主突然驾到，思绪尚未反应过来，起身脱口欲道国主，却又想起国主叮嘱他隐瞒其身份，“国”字刚出口就要改口，一时整得舌头就像打了结。

楚天佑衣带当风，垂眸看了眼范序新，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不过只一瞬，他恢复从容之色，对周言尘拱手道：“大人，此案尚存疑窦，切莫草率定罪用刑！”

周言尘缓缓坐回堂上圈椅，勉强端着百姓父母官的姿态对立于堂下的“富贵公子”和颜悦色：“请问楚公子对此案有何指教？”

没想到堂下记录口供的师爷也是个没眼色的，国主尚未开口，他却起身呵斥：“大胆平民，你私闯公堂，干扰郡守大人审案，你该当何罪！”

此话一出口，当今国主依旧轻摇折扇坦然自若，却把周言尘吓出一身冷汗。

“周师爷，你闭嘴！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周言尘瞪着周师爷，眸光悄悄瞥向楚天佑给他使眼色，硬是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周师爷瞪回了座位上，匪夷所思地看着楚天佑，不再言语。

“大人。”

“在。”

楚天佑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周言尘立刻回神。

“楚公子对本案还有还疑虑，本官洗耳恭听。”

楚天佑：“白清宇中毒身亡案的真凶，并非是范家二公子范序新，而是范家主母谢苏浅。”

“什么？”周言尘瞠目。

一旁的范序新猛然抬首，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楚天佑。

楚天佑不疾不徐：“大人，范夫人嫉恨范老爷的妾室庄柳琴所出之子范序新将来能够继承范府家业，欲杀之而后快，是故与范府管家薛北音狼狈为奸、共谋毒计，派丫鬟娟儿在范府潜伏。

六日前，在范序新与白老爷白清宇二人共处一室时，藏于屋梁上的娟儿在范序新端进房中的那碗红枣山药粥中引线滴毒。”

周言尘倒抽了一口凉气，暗暗庆幸自己尚未酿成冤假错案，继续询问：“公子可有人证物证？”

楚天佑颔首：“这是自然，白清宇的侄女白珊珊正带着人证前往公堂，因人证重伤未愈，所以略有延误。”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周言尘刚说完“不妨等候片刻”，一模样清丽的女子就搀扶着一面无血色的女子进入公堂。

那清丽脱俗的女子自然是白珊珊，她扶着孱弱的娟儿慢慢走到走到楚天佑身旁，向他微微颔首，而后轻撩衣裙就要向郡守跪地行礼。

膝盖还未弯，白珊珊的手臂就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她身子一顿，抬眸看向手的主人——楚天佑。

只见他侧身与她轻贴，略转首与她凑得更近，低语：“珊珊，你莫跪。”

耳畔的这句温言不由得让白珊珊的心跳加速，她睁大眼眸看向楚天佑，正撞入楚天佑温柔无澜的目光里。

她知此刻正在严肃的公堂，忙平心静气，在楚天佑身侧站得工工整，只低低应了句：“哦。”

堂上一时无话，众人讶然的目光能将白珊珊盯出个窟窿，其中，范序新眼中的复杂与惊诧最为强烈。

周言尘忽然清清嗓子，打破了这莫名凝滞的氛围，惊堂木也不敢拍，直接向白珊珊问道：“白珊珊，方才我听楚公子所言，你身边的这名女子可是人证？”

白珊珊与楚天佑的目光交互片刻，向周言尘颔首：“此人正是范夫人指使的下毒之人，娟儿。”

随后，白珊珊将娟儿所讲之事一一道来，楚天佑细理前因后果。

周言尘见案件竟是如此情形，吩咐衙役速去传唤范家主母与薛管家。

公堂上，范夫人与薛管家矢口否认。

范夫人：“大人，民妇并不知道什么娟儿，他们在血口喷人！”

薛管家附合：“方才这位楚公子说定是范夫人派的人冒充白府的刘管家到县衙逼迫范序新及早认罪，此事更是无中生有！”

楚天佑目光锐利，白珊珊面露怒色。

范序新却低着头，一直未有言语。

娟儿低低地咳着，望向前面的范夫人与薛管家，笑容苦涩，眼里闪着泪光。

薛北音见众人一时再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指证他二人，眼中闪过得意：“大人，草民冤枉！范少爷所为之事草民一无所知，求大人明察！”

范夫人更是带起了哭腔，转身看向范序新：“新儿啊，我一直视你为亲生骨肉，天冷劝你多加衣，天热为你铺枕席，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你怎么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甚至还要诬陷我？”

范序新咬着后槽牙，愤愤白她一眼，一时成了哑巴。

楚天佑见此，心中掠过几分疑惑。

白珊珊眼波微动，似乎想到什么：“大人，我想，当日装作刘管家的人，或许用了易容术。”

“哦？”苦思冥想的周言尘听闻此言后，眼前一亮，“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