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九月初九，大吉。

这是赵曙亲自选的好日子。新朝新气象，他想和自己亲手选定的人永永远远的走下去，恩爱永久。是以钦天监上报日子的时候，他亲手拿笔圈出了这个日子。早年的颠沛流离让他迫切的想要有属于自己的安定，不管是于国朝，于自己，他都太想有个家了。

而盛明兰，就是他亲手选定的，想要与其携手一生的人。

其实看那些大人物是不是真心对一个人好，只要看在相同的境况下，这个看起来条件并不是那么好，无法带来更多的利益交换，甚至出身还看起来不那么光彩的人，他还愿意对她好，那就足够了。纵使天下人都认为你不够好，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下立后诏书的前一晚，盛清远专门进宫求见过赵曙。撇开他们相伴七年的情谊，盛清远站在曾经的友人角度上，问了赵曙一个明明白白的问题。

“你真的要娶她吗？”

“她没有显赫的娘家，没有高贵的出身，甚至没有一个和睦的家庭。虽然有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兄长，可盛家的女儿太多了，我们对她的帮助，甚至不是唯一。强行立后，势必引起朝野非议。后宫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太后，这些虽然都算不上大麻烦，可是也都是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你真的想好，要为了明兰，解决这些麻烦吗？”

赵曙轻轻的笑了。他向来冷静自持，从盛清远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是个淡薄性子。可此时此刻，面对着曾经一起血海拼杀出来的好兄弟，赵曙的落在盛清远身上的目光清冷而又霸道，甚至微微带着一些酒醉之后的癫狂。

“阿远，你是明白我的。”

他站了起来，拿着随身的一只白色酒杯，月白香的味道清冽绵长，像是他们曾经相遇的那个月夜。惊慌失措的宗室嗣子，意气风发的青年士子。一把剑，一柄刀，月夜杀人，何其轻狂快意。

“我出生的时候，王府来了个相师，说我紫气环绕，有富贵至极之象。我的父王性子胆小，当即就杀了在场所有的丫鬟嬷嬷。没两年，我的母亲，那个永远只会一个人躲在房里静静绣着帕子，连句重话都没对我说过的温柔女子，就病死在了她自己的房中。她身边伺候的下等嬷嬷悄悄告诉我，我的母亲，是自尽的。”

“只是为了让我能好好活下去。”

“再长大一些，先帝无子，宗室大臣们开始请立嗣子。先帝不肯，却又闹不过那些大臣们，在宗室里挑来挑去，挑中了我。我排行最差，母家最弱，甚至就连父王，他儿子太多了，也不缺我一个。我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被宫里来的内侍，报上了进宫的马车。进宫的路真长啊，长到我此生都觉得走不到尽头，可当时谁能知道，这样的路，我不仅走了，还走了五次。”

“见先帝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是，换我，如果有人来抢我儿子的皇位，我也会恨不得想杀了对方。可我却没有办法，只能笨拙的去讨好他，讨好皇后。一个不能被立为储君的嗣子，下场如何，你我都是明白的。”

“我说这些不是觉得自己可怜，而是阿远，你是明白的，我太想要一个只属于我的地方了。我这半生都没有人真心为我考虑过，除了你，明儿是第一个真心为我好的女子。我喜欢她的安静，爱她的淡泊，喜欢她骨子里豁得出去的狠劲。我们都明白彼此的不易，也都想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过下去。”

“阿远，我是认真的，望你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