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盛明兰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将那双明亮的过分的双眼映入了自己的脑海里。宛若春风沉醉，就此长睡不醒。

“我答应。”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她答应啊，盛明兰想着。

为什么不答应。

人生匆匆几十载，她自降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日后要嫁人的这个归宿所困扰着，仿佛她来到这世上走一遭，读那么多的书，吃那么多的美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嫁进别人家，用自己所学的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去取悦对方，让对方把自己放在心上。

可是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凭什么女子活着就要看夫家的眼色，若说碍于生存，那她盛明兰也不是不能忍。毕竟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可她明明可以好好活着，她有疼爱自己的祖母，有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兄长，纵使还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可比起真心相待之人，这些不如意又算得了什么呢？

哥哥赋予她天下女子都没有的权利，如果她依旧把自己当做一件取悦别人的物品，想来哥哥也会失望吧。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人生于世，如果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活一回，那和禽兽又有何异？

她得承认，这一刻，面对天下至尊女子的邀请，她动心了。

曹丹姝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答应的如此果决。接着便是欣喜，那笑意直达眼底，绝不是平日里只是浮于脸皮的微笑面容。她亲自将跪在地上的明兰扶了起来，将其扶在梳妆台边，按着对方坐下。看着镜子中的两人，缓缓言道。

“我很欢喜。”

窗外的微风依旧和煦，却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春意。锦绣华丽的宫灯照亮了整个皇宫，旧的时代即将结束，新的太阳将要来临。

春天，就要到了。

……

三月初三，盛清远终于携带者北疆的风雪到达了汴京城。他先是到家里分别拜见了长辈，接着便被曹丹姝一道旨意召进了宫。阔别一年，兄妹两个终于在清凉殿见了面。

“六哥，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聪明人之间有些话不需要多说，自会明白。盛清远看了看明兰的精神状态，又看了看坐在殿中上首的曹丹姝，终于恭恭敬敬的俯首下拜，以一个大礼向曹丹姝道了谢。

“多谢殿下，护妹妹周全。”

曹丹姝含笑顿首，并不多言。

“明儿，你既做了决定，我便不能让你失望。”

“等哥哥给你考个进士回来！”

八月，桂榜飘香。盛清远不骄不衿，于来年二月，终于荣登二甲。

当此之时，明兰已经在皇后身边站稳了脚跟，而盛长柏也已入了翰林院。盛清远却另辟蹊径，进入三司衙门当差，真正踏入了朝廷的实权部门。

如此，盛家儿郎们的少年时代，就此宣告结束。

许多年后，盛明兰常常想起那个布满宫灯的夜晚，天上的星星是那么亮，一点儿也不像童年时期充满黑暗的时光。或许是贪心使然，又或许是野心勃勃，女子活在世上，总要有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