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盛清远有意识的第一个瞬间，只觉得无比吵闹。

怎么会这么吵？

女人绝望的惨叫声，孩童的尖叫哭泣，还有丫鬟婆子们匆匆往来的脚步声吵的盛远不能安宁，偏偏还有个唱念做打一应俱全的妇人在他耳边哭哭啼啼，恨不得哭出死了爹的架势。

至于吗？

盛清远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盛令威虽然事败被擒，给人一刀砍了脑袋，总也不至于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要被仇家拉上一帮无知妇人在自己坟前哭哭啼啼吵吵闹闹，让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妈的，他忽然反应过来。

老子是反贼啊，他妈的全家都死光了，哪来儿的坟？

直娘贼，辛辛苦苦几十年，保得天下不被异族袭扰。这大好头颅没让异族摘去，却被自己人搬了家，这上哪儿说理去！

气死老子了！

哎？不对，说好不能再言语粗鄙的，自己好歹也是东华门前唱过名的读书人，怎么能这么粗俗呢？粗鄙，太粗鄙了。

都怪他娘的老胡，转战天下数年，老子好好一个一甲进士就是被他带坏的。

对了，老胡……

死了啊。

大家都死了。

盛清远砸吧了几下嘴，开始觉得没滋味起来。罢了，大家都死了，还纠结那个一文不值的进士身份干什么，乱世里，文章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怪没意思的。

耳朵旁边的女人还是哭个不停。

“姐儿，不是咱们当下人的和你过不去，实在是小公子是咱们府上的宝贝疙瘩，主君主母疼的真真儿的，老太太的心肝肉。现如今他被你撞伤了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要是有个万一，把咱们满院子的奴才都打杀了也是不够赔的。”

“明兰知道自己闯了祸，可现下人命关天，我小娘生产急需大夫， 你先放开我，等我请了大夫来，我任小哥责罚绝无怨言。”

似乎有人起了争执。

盛清远听得眉头紧皱。

阴司里也有妇人生产吗？

“大夫自有我们小娘去请。姐儿您是金尊玉贵的身体，怎么能跑到街上去呢？”

那婆子还是絮絮叨叨个没完。

“大夫再不来我小娘会死的！”

孩童绝望的哭喊。

盛清远再也躺不住了。

他娘的就算是阴曹地府，妇人生产人命关天，怎能在这里叽叽歪歪没完没了，这个烂了心眼的婆子，我一定要让她下十八层地狱。

他平生最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人，乱世里大家都挣扎求存，能够讨得一条性命已经是万幸，更何况妇人生产本就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竟还有人在这里蓄意拖延，找死！

这口怒气一发，盛清远只觉得有一股暖流自心口往上，生生搅得自己四肢百骸都焦躁起来，仿佛有什么不甘回荡在神魂深处，久久不能平歇。

来不及想不甘的是什么，盛清远猛地一睁眼，直把在他旁边的一个貌美妇人生生吓了一跳，差点惊叫起来，幸好被他身旁的婆子扶了一把，才不至于乱了方寸。盛清远没空理会这两个满脸都写着精明算计的人，他坐起身来向床下看去，那个烂了心的婆子果然正在和一个小姑娘拉拉扯扯，小姑娘哭的眼睛都红了，可还是倔强着不肯低头。那婆子膀大腰圆力气极大，小孩子根本挣脱不开。

盛清远想也没想就翻身下床，却在双脚落地之时狠狠的打了个踉跄，差点栽倒。来不及想自己五尺高的汉子怎么如今变成个垂髫稚儿，他下意识的使了个千斤坠的功夫稳住身形，劈手就将挣扎在那婆子手里的小姑娘夺了过来。

连番动作刺的他脑后的伤口针扎一般火辣辣的疼，盛清远满不在意的随手一抹，满手的殷红。

这他妈撞的够狠啊，差点老子就交代了。

“你说大夫在哪儿，我带你去。”

救人要紧，来不及拖延，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怎么称呼，怕随意称呼露出马脚，只好含含糊糊的混过去，只图日后再做打算。小姑娘本来被他满手的鲜血吓了一跳，生怕对方暴起打她。可这会儿听对方竟是有相助之意，不由得如蒙大赦，将先前心里的小九九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带小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