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给你打傻了?”艾瓦尼斯淡淡的开口，一如既往的讽刺意味: “知道教训就离我远点。”
“那……”
“在我没抄完之前，不许和我说话。”
“哦……”
这么一个小插曲艾瓦尼斯自然不会 太放在心上，该怎么抄书还是照样，可另位则神思不属 ，时不时就要往他那边看一眼，然后欲言又止的低下头，行为诡异，情态赧然。
“又怎么了?”
在萨兰迪第数不清多少次看过去后，艾瓦尼斯终于重新搁下笔，从还剩屈指可数的字数中抬眼。
“没……没什么，你继续。”
“有话就说话。”
“其实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萨兰迪看着他，战略性的后退了两步:“你抄错书了。”
艾瓦尼斯:“……”
“不过我其实很好奇，”萨兰迪皱了皱眉，疑惑道:“你抄书都不过脑子的吗?有两本守则，你抄的那个是教皇守则，不是教廷守则。”
我说怎么哪里不对劲呢！我说守则怎么会规定“不得操纵幽灵军团实施教廷内惩戒……”之类的东西！细想这玩意儿也没几个人做得到啊喂！
艾瓦尼斯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死水一般的平静: “……为什么不早说?”
“是你让我死开的嘛，”萨兰迪轻飘飘地移开目光:“说是你抄完之前不许和你说话。”
“那也能提醒我一下?”
“你也没问。”萨兰迪淡淡的瞥他一眼。
好，很好。艾瓦尼斯已经在想暴起杀人的可能性。
“让你别乱叫你非要乱叫，怎么现在你就这么听话了?”艾瓦尼斯嗤笑一声，维持着最后的风度没有骂脏字。
“你现在怪我也没有用，不如想想待会怎么应付检查。”萨兰迪沉吟片刻，想出一个方法: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
“我可以帮你一起把守则抄完，不过抄完了你得和我一起整理图书馆，怎么样，公平吧?”
艾瓦尼斯没有回答，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终于说句人话的继承人，确认这里面没有诈之后，才勉强笑了笑:“可以。”
不过最后说是帮他抄 ，萨兰迪几乎帮他抄了全部，理由就是艾瓦尼斯手速拼不过人家。废话，与其说萨兰迪是在抄，不如说是在默，从头到尾都没看几眼守则，顺着行云流水般就写完了。
有了这种逆天大挂，艾瓦尼斯用了刚才抄一半不到的时间就抄完了教廷守则。
“这些守则，你都记得?”
“啊，是啊，”萨兰迪摸了摸鼻子，放下手里的羽毛笔:“我小时候就和耶索汀不对付，犯了错被罚抄的次数多了，多少总记得一些。”
艾瓦尼斯对他话里的“一些”不做评价，转移话题问:“现在帮你整理图书?”
两人转移阵地，将目标集中在各类图书架边。
过了约莫一个多钟头，艾瓦尼斯绕到一个有些隐蔽的图书架边，刚把一本书放上去，还没放稳，就碰巧弄倒了旁边的一本书，他弯腰捡起来。
与此同时，那本被碰掉的书里滑出来一张泛黄的扉页。
“塞洛斐铜镜。”角落昏暗的灯光下，艾瓦尼斯轻轻将扉页上的笔迹念出声。
那是什么?
扉页上，一面印有教廷的十字架图腾，图腾下是手写译为“塞洛斐铜镜”的几个词，而另一面，写着一首圣歌。
"Listening,the story of creation is repeated,the eternal ice and snow are extinct and warm, the divinity should disapear andthe world will sink into the sea,agnarok……agnarok ……(倾听着，创世的故事反复上演， 恒久的冰雪灭绝温暖， 神性该当泯灭，世界将下沉海面，诸神黄昏，诸神黄昏……）”
“嘿，大美人?大美人！那个不能念！”萨兰迪看着他，登时魂飞魄散，面色少有的凝重起来， 几步上去果断撤了他手里的扉页，看着艾瓦尼斯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接住他要软倒的身体，厉声道:“喂！清醒点！”
好静。 什么都听不到。
有人欢呼，有人宣誓，猩红色的丝绸，彩绘玻璃。他能看到人们嘴型在动，琴键狂舞，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是哪里?
是一场鸦雀无声的加冕仪式?还是忠心守护了一生却毫不知情的蓄意阴谋?艾瓦尼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周围场景如同碎片一般随风而逝，再回神时，他已经站在了一座神殿中央。
“要回来，我会等你。”
一个声音轻声的说，明明是那么温柔至极的句子，在艾瓦尼斯耳中却如惊雷乍起。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可他刚才分明没有说话。
“把我的故事唱下去吧，经由这歌，我们的命运会永远牵系，永不分离。”那声音像是下了某种蛊惑，喟叹一-般: “唱吧……唱吧……”
他将启唇，湛蓝的目光黯淡下去。
“艾瓦尼斯！”
一泓冰凉猛地灌进他嘴里，他浑身一哆嗦 ，从幻境里被拉出来 ，猝然睁开了眼。正正对上了萨兰迪焦急万分的神情。
艾瓦尼斯皱了皱眉，扶着额头从他怀里坐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萨兰迪见他醒了，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收回来，说:“你魔怔了。”
“我明明……”艾瓦尼斯苦笑着站起来，问道:“为什么?”
“是那首歌，你刚才念出来了。”萨兰迪解释:“那首歌是塞洛斐铜镜里面的，不管是念了还是唱了就会进入镜子里的世界。”
“我刚才在镜子里?”
“是你的灵魂在镜子里，”萨兰迪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还好没被老师发现，否则你和我就死定了，那可不止在这里受罚这么简单。”
闻此，艾瓦尼斯本来就疼的头顿时更疼了，有些疲惫的揉太阳穴。萨兰迪扶着他，微微低头问:“你还好吗?”
“不好，我现在浑身发冷。”一来二去艾瓦尼斯脾气也上来了:“那个破镜子弄得我体力有点透支。”
“体力透支是正常，塞洛斐铜镜会吸噬人的精力和灵魂，滋养它自己，浑身发冷是因为你魇的太深，我刚才给你灌了破梦水，你一时半会儿会感觉很冷，过一会儿就好了。”萨兰迪犹豫了一下:“我把我的披风给你?”
“不用了。”艾瓦尼斯拨开他的手:“我想知道塞洛斐铜镜是什么。”
“是我们家族传下来的一面魔镜，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现在就在镜宫里，由历代教皇负责看管。”萨兰迪简洁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我的灵魂刚刚从这里飞去了镜宫?”
“对啊。”
艾瓦尼斯止住了话头，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几乎敢肯定，萨兰迪要么是在说谎，要么就是还有事情瞒着他。
不过艾瓦尼斯也不是蠢人，问题点到为止，萨兰迪都已经明摆着不愿再回答，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让人发现端倪。他不是没注意到他和那个镜子有某种奇怪的共鸣，不然为什么他能感受到镜子中蕴含着一种和鸢尾花极其相似的力量。
“其实， 再过四年就可以看见那面镜子了。”萨兰迪一面继续整理图书，出声打断他的思路:“四年以后是祭祖的时候，老师一定会把镜子搬去威斯默安息之地的。”
艾瓦尼斯指尖微不可查的动了动，仿佛重新找到路途的人，背对着萨兰迪，嘴角勾起了一个有些危险的笑，应道:“嗯，真期待。”
等我见了那面镜子。期待一场惊喜吧。
两个人彻夜未眠，理完了图书馆一层的所有书籍。故而当两个人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枢衣主教莱因面前的时候，把人家吓了一跳。
“你们这是……昨晚跑去偷东西了?”莱因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被罚了呗，又不是第一次了，看开点。”萨兰迪简洁道: “图书馆一层收拾完了，还有一本罚抄的教廷守则，主教大人给看看?”
业务操作之熟练，一看就不是首犯。
莱因身为教廷最为年轻的主教之一，和萨兰迪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不打不相识，打过一架后堪称一见如故，在磕磕碰碰的童年成长过程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明明是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一个是随性惯了的继承人，一个是忙于掌事的枢衣主教，偏偏就是在萨兰迪一次次受罚的过程中多了不少的必要联系，其中最常见的联系无疑是萨兰迪在犯了错后妄图以私买通莱因，然后换得莱因面带微笑，一句坚决的“滚”。
对此，萨兰迪非但不知悔改，反而练就了厚的像城墙一样的脸皮，并且，日益精进，锲而不舍。
所以当莱因看见他宛如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老老实实受罚之后，称得上是诧异的打量萨兰迪 ，狐疑道 :“你被附身了?”
“哪个这么没眼光的会去附他的身。”艾瓦尼斯不咸不淡的说。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嗯?”萨兰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然?要不要写一首歌赞扬你，说完对不起再说谢谢你?”
莱因: “……”要不你两出去吵够了再来?
看到这里，莱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萨兰迪忽然转了性子，但是看到艾瓦尼斯，心里却也明白了七八分。
莱因检查过那本手抄的教廷守则，又去看了收拾好的图书馆，这才放过他们，望了一眼旭日缓缓升起前，沐浴在黎明中的钟楼:“时间还早，刚好一起去吃个饭?”
“得了吧，他们这个点应该都在，除非你想看我的洋相。”萨兰迪指的是教廷所有的贵族子弟， 他们常常有聚在主殿一起用正餐的习惯， 其中自然包括耶索汀。
“拜托，萨兰迪，”莱因说:“你和他计较什么，你才是继承人，不要总是一副底气不足的样子。”
“底气不足?”萨兰迪难以置信，呸了一 声:“我那叫懒得理他，怎么会底气不足?况且……诶诶诶！大美人你去哪?”
艾瓦尼斯不想听他们掰扯，刚走出几步迫于无奈又被萨兰迪拽回来，理所当然说: “补觉啊。”
“别急着补觉嘛，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了，空腹补觉对身体多不好啊是不是。”萨兰迪不容拒绝的拽着他往主殿拖:“走走走，吃饭吃饭。”
“呦，刚刚不是怕见到耶索汀吗? "莱因跟上他们. 调侃似的架在萨兰迪的肩上。
“纠正一下，不是怕，是不想见。”萨兰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及到我们的美人助手先生还没吃东西，我才懒得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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