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伏雨说罢便让身旁的仆从上前去把小二带走,却不料小二突然大叫一声,推倒了一排柜子,向大门跑去。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下一秒,只见少年敛下笑意,身子飞转,躲过倒下的柜子。脚尖借着柜子倒下的冲劲,宛若一只飞燕,他快速追上了死命逃跑的小二。
他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珠子打向小二的小腿处,将人打的一个踉跄后,一个后旋踢,把人踢到在地。
白色的衣摆晃动,掀起锐利的劲风,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反应过来后,便发现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了。
“咳,咳咳,”小二勉强爬起来,面色通红,笑容诡异,“吾王,万岁!”
洛伏雨神情不禁一变,他猛然上前,卸了小二的下巴却还是慢了一步。
黑色的血迹从小二嘴角缓缓留下,滴落在衣襟和地上。
咬毒自尽了。
洛伏雨眸色微凉,低声笑道:“果真是小瞧了。”
谁也料不到一个店铺里的小二居然会为了隐瞒而咬毒自杀。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小二的脸上,对方的神色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疯狂,让人毛骨悚然。
“封锁这儿,别让人随意进出。”洛伏雨吩咐道,经过柜台时,顿了顿,转过身拿起那块白虎玉佩,便向二楼走去。
他记得追风最后走的似乎就是这个方向。
“等等。”
肩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洛伏雨转头,是洛谦。
洛谦问:“你早就料到了?”
洛伏雨摇了摇头:“只是碰巧罢了。”
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斐杏和斜阳究竟如何了,却没想到竟揪出了条大鱼。
洛谦还打算问些什么,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浑身带血的人从楼梯口滚了下来。
鲜血糊住了他的脸,使人看不清他的全貌,但洛伏雨到底还是认了出来。
他大步走了上去。
那人紧紧拽住他的衣服,喘息道:“别,别让他带走,带走……”
“带走什么?”洛伏雨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切道。
那人却像是突然失忆了,嘴巴张了张,到底是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深深地看了洛伏雨一眼,那只手便垂了下去。
洛伏雨轻声“啧”了声,放开手腕,快步走上二楼。沿着血迹的方向,他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
门“嘎吱”地响着,像是垂暮老人在临终时发出的痛苦喘息。
血,入目的是满眼的血迹。
一个人背着身站在房间正中央,衣服已经被扯坏了,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她头上的发带也不在了,乌黑的发丝随着风飘荡着。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那人乌黑的睫羽颤了颤,却仍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洛伏雨一脚跨进血淌中,喉咙有些哑:“斐杏?”
那人的指尖动了动,她缓缓转过身子,脸上染着血迹,眸色空洞。
“洛伏雨,我杀人了。”她幽幽道。
染着血的刀身映着她麻木空寂的眼眸,斐杏低头看向那双染着血的手,退后了一步,喃喃道:“我杀人了。”
她本来不想杀他的,但等到反应过来时,却见刀身已经没入了对方的腹中。
她甚至可以看见对方眼中得逞的笑意,可以闻到喷洒而出的鲜血上独有的腥味……
阳光洒在女孩身上,明明是那么明媚的光啊,在女孩似哭似笑的神情下,却弥漫着一股悲戚,一股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的压抑。
“砰!”
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被溅起的血水染上了两人的鞋子边。
洛伏雨抱住斐杏,他手上的力道很大,大到在女孩身上刻上了道道红印。
“别怕。”
他轻声道,眸色深悠。
“我在这儿。”
空气中一片寂静,随后传来一阵轻泣声,在接着,便是一个人在崩溃中的嚎啕大哭。
洛府。
洛谦从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在门外站了半晌的人道:“左臂多出划伤,右腿轻微骨折,现在烧是退下去了,但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她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这是哪家的孩子,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洛谦刚进去查看的时候,本意是想想看看女孩伤势如何,却见到了一道道伤痕极其不均匀地分布在她身上。
凭着多年的经验,她可以判断出这些都是旧伤。
洛伏雨抿着唇,没有直接回答。
过了会,风中带着少年有些压抑的嗓音“她的亲人都死了”。
洛谦怔住,对上了洛伏雨微红的眼。
洛伏雨轻声道:“她的家人,都被人杀死了。”
他想起女孩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憎恨,但更多的是彷徨。
他转头问:“母亲,您觉得当今这世道太平吗?”
洛谦叹息道:“不太平,但这都不是我们该想的。”
毕竟,他们都已经辞职退隐了。
洛伏雨抬头看了眼星空,太暗了,没有一颗星星。
“您后悔过吗?”
洛谦沉默。
身居高位后却放弃所有归隐,这种做法曾被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甚至是她自己也曾迷茫过。
可是,京城真的是她喜欢的吗?
权势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洛谦闭上眼,道:“我不知道,但至少此时,我很满足。”
远离皇城,远离那些吃人的地方,至少不用为了家人都安慰而担忧,至少可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再次睁开眼后,洛谦眼底一片平静:“伏雨,你多言了。”
洛伏雨哂笑,活动了有些僵硬的手臂,道:“我明白了。”
他推开房屋的门,临走前撇过头道:“母亲,我想去皇城看看。”
说完不顾还未反应过来的洛谦,大步走了进去。
洛谦在原地站了会,转身离去,想起洛伏雨最后的话语,眉眼间覆上一层担忧。
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洛伏雨眼底对权势的渴望?
可是,皇城,可当真是个会吃人的地啊!
忽然,洛谦停下脚步,猛然转头朝后看去,但除了一层漆黑,和后方屋檐上挂着的几绽暖灯外,什么也没有。
她皱起眉,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