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三月,日暖风和。
西州的春日风沙虽大,却晴空万里、骄阳似火。
颠沛流离的灾民太半返回原籍,勤勤恳恳、日出而作,起始新年劳作。
天气回暖,前线复又传来战报。
皇叔回府不足三月,统共陪伴刘徜不过百日。
眼下他着人打点行装,刘徜忽觉不舍。
皇叔谦谦君子,温厚、和气。
他素来慢声细气,哪怕她行差踏错,他亦是好言相劝,不似母后疾言厉色,亦不似子行哥哥……
亦不似太子冷若冰霜,一向不与她亲近。
皇叔重诺,成婚两年来言谈举止皆未逾矩,以礼相待。
且他待刘徜极好,每每出征归来总是满载而归,带回来许多新鲜玩意。
品质极佳的翡翠、玛瑙,罕见的皮毛、衣料,芝麻糖、烤包子、稀奇古怪的香辛料,还有套娃、玻璃镜、螺子黛,只叫刘徜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雪灾之际,叔侄二人屡屡一道巡视粥棚。
刘徜自起先畏首畏尾,至后来躬亲盛粥递与饥寒交迫的老妪、农妇、孩童。
但闻百姓千恩万谢,直道南辰王妃乃是菩萨转世,她喜不自胜。
后来,灾情渐缓,皇叔得闲的时候间或带领她出门闲逛。
他们一并走过熙熙攘攘的市集,他们一并踏青、登山、拜佛,他们一并放纸鸢、察农桑,乃至品尝街边小吃。
皇叔开明。
不像母后,他不曾阻拦她同凤俏玩耍。
皇叔不阻拦她们堆雪人、打雪仗,不阻拦她们上树捉鸟、下河摸鱼。
纵使她们将他悉心呵护的一池睡莲糟蹋得一片狼藉,他亦不曾训责。
甚至,皇叔鼓励刘徜踢毽子、打马球、装模作样地习练些花拳绣腿。
当下,皇叔出征,刘徜蓦地略感不舍。
今后,她怕是少了许多乐趣。
再不能见皇叔与谢云哥哥比武,再不能见皇叔为她们捉弄时分无可奈何的模样——
起码一别数月不能再见了。
然则,刘徜为皇叔践过行,送他出门上马以后,她便将忧愁抛之脑后。
每日与凤俏厮混一处,嘻嘻哈哈,小半载光景转眼即逝。
前线来报,道是大捷,皇叔已在归来的路上。
刘徜开怀,一连数日候在廊下,等待皇叔一行归来。
刘徜花了大力气。
她与凤俏一同将皇叔的荷塘拾掇出来,躬亲移栽了各色莲花,预备作为凯旋之礼。
皇叔回府之际,刘徜方才自荷塘回房。
她仔细瞧过了,小荷已露尖尖角,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开花了。
听闻皇叔回来,她匆匆忙忙地整理过衣冠、仪容,撒开脚丫,风风火火地小跑至前厅迎接。
不同于往常,皇叔此番独自归来,膝下弟子皆未随侍。
他大步流星而来。
刘徜皇叔!
刘徜眉开眼笑,她兴高采烈地上前,正欲投入皇叔怀中。
孰料,他竟一把扼制住她纤细脖颈,手下用力之甚,活像意欲活生生掐死她一般。
刘徜花容失色。
她启唇欲语,却受制于人,难以发声。
皇叔好像提溜小鸡一般提溜着刘徜步入前厅,他将她抵在梁柱上,一双大掌浑如铁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