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丰兰息悠悠醒转。
朦胧之间,他侧身,惊觉身畔空空如也。
论理,丰兰息合该早起服侍女帝梳妆。
谁知,她起身悄无声息,直至拾掇停当,摆驾去往紫宸殿上朝,他竟然未曾闻得半丝声响。
丰兰息翻坐起身。
药性未消,亦或他熟睡之际女帝复又用药了,他甫一起身顿觉眼冒金星,周身乏力浑似当真重病一般。
丰兰息抚额。
他双手紧攥成拳,轻薄锦被把握其中,眼看着褶皱、扭曲。
昨夜之事,丰兰息着实不解。
女帝费尽心机将他禁锢枕席之间,他受制于人不得不予取予求、任人采撷。
为什么到头来女帝却坐怀不乱,浑似视若无睹?
丰兰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下意识猜度女帝或许装模作样以惑敌也未可知,正如他一般。
然则,她眸底苦思风起云涌,惊涛骇浪一般眨眼淹没丰兰息,委实不似作假。
连带见惯女儿家娇羞的丰兰息亦是深陷其中,倘若女帝此举乃是弄虚作假,以假乱真,他甘拜下风。
神游天外之际,外头内监尖声唱诵,道是陛下驾到。
随即,人中龙凤大步流星而来。
女帝一表非凡、卓尔不群,即使见惯百花争艳,她花容月貌亦是举世无双。
许是已经换下朝服,女帝身着绛紫便服。
紫衣玉带彰显她肤白欺雪,不同于丰兰息苍白病容,她冰肌玉骨却生机勃勃,朗目疏眉、英姿勃发仿佛山涧郁郁青青的野百合一心向阳。
宽袍大袖行走之间飘飘欲仙,却彰显女帝体态婀娜,她款款而来,步步生莲,宛如九天玄女坠落凡尘。
女帝背光而来,驻足床榻三步之外。
丰兰息装模作样地挣扎意欲起身行礼,他佯装着腿脚酸软,只弱不禁风地启唇告罪:
丰兰息陛下恕罪,微臣失礼了……
他话音未落,女帝早已上前一步制止他举动。
她落座床榻一角,信手将他微乱鬓发拢至耳后。
女帝全神贯注,她手下轻柔几许好像玩赏巧夺天工当然稀世珍宝一般。
丰兰息略感不适,却不知究竟嫌恶还是嫉妒。
他下意识退避,却时刻不忘伪装。
但见丰兰息一面偏头躲闪,一面以手掩唇,转而爆发剧烈咳嗽。
他眼尾沾染薄红,面白如纸,一颦一动皆似弱柳扶风,视之与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南天壤之别。
女帝不是倾心燕瀛洲么?
她一往情深,以至于寄情旁人以暂缓苦思。
丰兰息深知,他理应模仿燕瀛洲,以换取女帝信任。
奈何,不知为何,他偏生南辕北辙。
燕瀛洲乃是雄姿英发的帝室将领,武功盖世、年少有为,于百万雄兵之中取上将头颅如同探囊取物玩。
丰兰息呢?
他偏偏要装病,他定要孱弱,要缠绵病榻、多愁多病,要形销骨立、楚楚可怜。
丰兰息不同于燕瀛洲。
丰兰息不是燕瀛洲。
思及此处,丰兰息情不自禁地复又轻咳两声,他一手捧心,娇息点点,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