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兰息偷眼窥测,听其言而观其行。
女帝信手递过来玉箸,一气呵成、顺理成章,不像高高在上的帝王,反倒好像江湖儿女平易近人。
但是,女帝正襟危坐。
她举止娴雅、仪态万方,进膳姿态斯文,龙章凤姿浑然天成。
丰兰息直觉她一颦一动皆是遵行礼法,天家威仪不似作假。
然则,循规蹈矩的女帝怎会有此洒脱一举?
无须宫婢、宫婢侍候在侧,她自顾自地布菜、用膳,细嚼慢咽,全神贯注享用佳肴似的。
他垂眸,玉箸夹菜送往唇边。
丰兰息深嗅一气,饭菜里头并未下毒。
合卺酒之中掺杂蒙汗药,饭菜却一干二净……
想来,眼下便膳当真只是年青女帝一时兴起。
女帝一言不发,她慢条斯理地大快朵颐。
枯坐半宿,至此丰兰息这才惊觉饥肠辘辘。
是以,他食指大动。
只是久病之人大多食欲不振,丰兰息谨记韬光养晦,不敢多食,不过半盏茶功夫便搁筷。
他方才停箸,骤觉头晕目眩。
丰兰息蹙眉,他深知药性发了,却佯装不知,以手抚额故作体弱:
丰兰息陛下恕罪。
丰兰息微臣……
丰兰息怕是坐了太久,有些头晕。
话音未落,女帝已经站起身来。
她净过手、漱过口,搀抚丰兰息重返枕席之间。
白风夕时候不早了,如此早些安歇罢。
不知是否究竟药性所致,他只觉女帝力气甚大,搀抚他八尺男儿活像提溜小鸡一般。
丰兰息滚落被衾当中。
女帝如获至宝似的小心翼翼,她垂眸凝睇他惊鸿玉面,浑似打量价值连城的珍宝。
丰兰息心下异动。
炽爱眸光之下他玉面滚烫犹如火烧火燎,偏生蒙汗药致使他半丝气力也无,歪头躲避女帝视线亦是不能,只好任由她灼热目光游移面上。
白风夕瀛洲……
白风夕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复又听见女帝提及心上之人燕瀛洲,丰兰息心下一沉。
他倒是不介意与女帝虚与委蛇。
然则,世上怕是无人甘为他人替身。
所幸,燕瀛洲英年早逝,早年便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斯人已去,哪怕活着的人用情至深,也是雁过无痕罢了。
人死成空,即使活着的人终生难及,奈何死人终究无力争抢。
丰兰息觉察女帝柔若无骨的玉手正在他腰间徘徊,宫绦随之散落。
大红喜服褪去,丰兰息微阖双眸。
洞房花烛,合该如此。
他早已料及有此一日,就是不曾想他竟是旁人寄情的玩物罢了。
翩翩公子自是不甘。
奈何,丰兰息亦是不解自己究竟为何不甘,他心底打翻五味瓶似的直直泛酸。
幸而女帝下了蒙汗药,丰兰息动弹不得,否则他一定叫她知晓有所得必有所失——
既然得了他这个暂排苦思的慰藉,总归要付出些什么才是。
胡思乱想之际,女帝褪去喜服,她长发及腰恰如泼墨,中衣雪白彰显窈窕身姿。
她合衣躺下,紧挨丰兰息合眼入眠。
丰兰息诧异。
女帝这是何意?
她用药莫非不是为防他反抗?
事已至此女帝却沉沉睡去,丰兰息瞠目结舌,他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