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迟暮远山黛 万般皆由人（二）

“圣上有旨，罪臣寒清风因逼宫之罪贬为庶人，远居洛城闭关思过十年之久，但念其自省悔过故复其天家皇权之位，即刻启程前往九黎之蜀探查异象来源，抚慰百姓安居乐业，将功补过。钦此。”

“臣接旨！”寒胤恒听后澜上没有丝毫波澜，他早就习惯了“罪臣”之称，只怕身边人心里可能就没那么好受了。他感受到身边白陌尘身上的怒气和冷意，想必一会儿白雨的表情会难看得很吧。“辛苦陈公公跑这一趟，一些茶水钱还请笑纳。”一旁的修朔赶紧应眼色掏出一个锦袋来双手递给了陈坞。

“殿下真的客气了，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殿下接旨后，还需三日之内启程赶往九黎，咱家也知如此行程实在赶了些，但圣命如此也只能照办。九黎之蜀远在东方虽与蚩尧山相隔千里，可近些年在蚩尧山东北部附近发生许多惨不忍睹又诡异的事情，附近的村民报案圣上也是没有决策，若是殿下决定北上必会路过此处，还请格外当心。” 陈公公压低声音说着明显是话里有话，一字不落的传到白陌尘耳朵里。

“多谢陈公公指点，本王定会多加小心，至于宫里，谁不知道陈公公劳苦功高，其实胤恒一直想找机会报答陈公公当年舍命送出消息的情分，只是……”寒胤恒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突然停顿了下来。

陈坞知道经历了当年的那些惨剧，谁都是受着煎熬在生活，更何况是当年最无辜的一个孩子。“殿下不必多言，咱家心里都清楚，若是说报恩那就更不必说谢了。咱家是看着殿下长大的，若说恩情，当年澜贵妃知遇之恩尚未还清，又哪里肯再受您的恩惠。”陈坞面容慈祥，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把寒胤恒当作自己的孩子，虽然这么说有些大逆不道，但情分上却是说得通。

“好了，时候不早了，咱家也该回到宫里了。九黎之蜀去路迢迢，还望殿下万般珍重。”说罢，陈坞向寒胤恒深深行了个礼，正要回身往外走白陌尘却一个闪身挡在陈坞面前。“陈公公且慢，小生白陌尘乃七殿下的旧友, 我家王爷有件东西希望陈公公向陛下转交。”白陌尘低眉浅笑着，只是给人感觉好像戴上了一副假面具一样，浑身散发着阴冷。只因在旨意下达之时，他就已然明了这次的“将功补过”是在送寒胤恒上黄泉罢了。

陈坞这才看清一身白衣的白陌尘，眉眼如山，仿若不染尘俗的仙子一般。只是给人的感觉分外疏离，且看似温柔的眼里透着冰冷。所谓伴君如伴虎，陈坞作为大总管陪王伴驾多年，识人观色的本领还是比寻常人强很多，看到白陌尘的第一眼便觉得奇怪了，这样的一个如同冰山的人怎么会和寒胤恒如此亲近呢？陈坞深知寒胤恒心中的坚毅和他温柔似火的性情，虽然有时候做法比较跳脱张扬但极具正义感，可白陌尘给人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冷漠，一般人可能会觉得白陌尘只是缅甸些罢了，但陈坞很快就察觉了他的违和。

“只是希望陈公公转交一样东西而已，不知公公可有为难之处？”白陌尘一边轻声说着余光瞥到离自己不远的寒胤恒正站在门口等自己，一边也掏出一个锦袋递给陈坞，陈坞双手接过说道：“即是殿下的意思咱家知道了，定会交与陛下，还请白公子放心。”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公公了。”白陌尘面不改色依旧浅笑着，陈坞却没错过白陌尘眼里的一抹狠绝，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陈坞下意识冷汗直冒，只因这种压迫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驾！——”看着马车往皇宫方向奔去，白陌尘慢慢走到寒胤恒身边，收回了刚刚那种压迫感和浅笑的脸庞。“你刚刚可是在和陈公公谈什么，这么久？”我们这位磨人的王爷可等的着急了，不自觉伸手去抚摸白陌尘柔顺的头发。白陌尘被他当众亲昵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赶忙说：“王爷又开始戏弄我了，只是又塞了些赏钱罢了。”

“陈公公算是我在宫里半个亲人，他不会害我的你放心。”寒胤恒自是知道白雨有多担心他，边说着边和他往后厢房走着。“我看得出来，陈公公话里都透着对殿下的关怀，着我从未怀疑。” 白陌尘当然看得出来，他要防着的人也不是陈坞抑或是陛下，而是——

皇宫御书房内，泷煞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御书案上讲一个蜜桔抛来抛去，不时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像是无聊极了。寒清韵走进自己的书房就看到了这幕，“泷将军为何还在这儿，朕以为你早就回府了。”

“算时辰，陈公公该回来复命了吧，待在府里也是无趣，不如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听听陛下最在意的人现如今如何了。”泷煞的语气颇为嘲讽，他后来有去观察过几次寒胤恒，不过不要以为他是大发善心了纯粹想看看寒胤恒有多落魄，果然不出所料经历这一系列的打击是个人都会消沉，哪怕是当初风姿卓越势不可挡的寒清风。

说着泷煞接住刚刚抛起来的蜜桔，一股黑雾顺着他的手心处升腾起来，一下将蜜桔腐化成一滩。寒清韵听到这里，微微皱眉，若说泷煞恨自己是因为他父亲和自己的母亲的私情，那么他对寒胤恒的恨意又是从何而来？若只是为了打败对方何至于做到这番地步？

“他已消沉多年，早就对你构不成威胁，你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寒清韵不相信泷煞如此忌惮寒胤恒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他很想知道答案，也不想再发生任何悲剧了。泷煞闻言顿了顿，转头深深看了寒清韵一眼，与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不同泷煞眼里的东西他看不懂，这让寒清韵心里一紧，因为当初泷煞在实行那些计划之前也是这样的眼神，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用担心你的七哥哥，我目前没想取他性命。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儿时便被族人视作珍宝，可这里却不包括我的父亲，也就是上代玄武族的家主。只因我是天生煞气，从出生起我母亲就因为我身上的这份力量而消亡了，因此我们的这位父亲对我只有恨意和忌惮，哪怕我是最有可能继承家族传承的人，他也从未对我笑过对我有过期许。直到某一天，我随族人去西方游历，在街上我遇到一只纯白色的小狸猫，可我身无分文也没有吃的喂它，可它依旧来主动亲近我，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温暖。我想把它抱回家养着，可是等我去找它却发现它身边有许多把它视若珍宝的人，甚至它身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将我赶了出来。过很多年我再去找他可他却逃走了，不知所踪。”说到这儿，泷煞眼里尽是阴冷，寒清韵没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第一次将自己的事情讲出口，可他越听越不明白泷煞此时跟他讲这些的用意。

“陈年往事你为何如今却突然提起了，这和寒清风有何关系？” “今日我手下的暗探告知我，找到这只小狸猫了。” 寒清韵只觉得泷煞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从他身体里不断散发着黑色的煞气，赶紧说话来转移他注意力，却不知触到了他的逆鳞。

“既如此，将他找回不就好了。” “可他已经成了他人之物了……”泷煞说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似乎心里的怒火又翻腾了起来。

“朕可以下旨，不管是谁总不可能压过天子吧。”听罢，泷煞冷笑道：“哦？那我还真要谢过陛下，因为此人就是陛下的好七哥寒清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