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迟暮连山黛 万般皆由人（一）

得知了白陌尘无事后，全王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这两天寒胤恒跟魔怔了一样守在白陌尘的病床前不吃不喝的，着实让府里人捏了一把汗，那个平日里沉着冷静仿佛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轩王竟也有担心别人的时候。还护着门不让任何人进来，连小许笙替许管家送来的桂圆银耳羹都在门口被寒胤恒接了过来。许笙死气白咧的抱住寒胤恒的大腿撒娇想进去看看自己的“仙子哥哥”，愣是被寒胤恒提了出去，一切事情都亲力亲为。

其实寒胤恒也是无奈，白陌尘额头上的印记时隐时现，肯定是瞒不住的，更别说自己都没弄清怎么回事，怎么向别人解释。寒胤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当初救下白雨的那晚就出现过这个印记，可白雨不愿透露，他那时一是不想逼迫别人讲，二是两人并不相熟他不愿参与其中罢了。可现在……须得有个解释了，得找个时机好好问问，细想下来，其实他对白雨的身世竟一无所知，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能做到如此信任，自己还真是可笑。可相对的，白雨对他似乎也是无条件的信任着…寒胤恒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只要往后都在我身边何愁不了解他呢？

回到两人缠绵后，窗外的风雪早就停了，寒胤恒和白陌尘两人互相给彼此整理着衣着，这两天一直穿着亵衣亵裤，俩人忽然换上正装有些不适应，不过也没办法，刚刚从大门口传来消息大总管陈公公突然来传旨，人已经到门口了。

“殿下，此事有些蹊跷，陈公公突然来传旨应是陛下的旨意，可您已经远遁朝堂十年之久了，又怎会突然下旨给您呢？” 白陌尘眉宇间透着担心，却又想不出个缘由，只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寒胤恒倒没想这么多，不管好坏自己总得去接旨，但不管结果多糟自己都能承受得来。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白陌尘额头上弹了一下，又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别多想了白雨，有你陪着，本王甚是安心。”寒胤恒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着眼前人又被他说的羞红了耳朵，更是嘴角藏不住的坏笑。

白陌尘知道寒胤恒又在故意戏耍他了，鼓着嘴使劲将寒胤恒的腰带勒紧，寒胤恒故作吃痛地说道：“哎哟哟，疼死了，谋杀亲夫了！” 这人脸皮还真是厚！白陌尘怕被外面人听到赶紧松了手说道：“王爷若再这样打趣我，我可真的恼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故意逗你笑的嘛？怎么还认真起来了。我是怕你一会儿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心里难受。”

“王爷应该先担心担心自己，太子继位后再没传召过王爷，如今突然来旨意，只怕十有八九不是好事。”白陌尘利索的给寒胤恒束好头发连同自己的，这时白陌尘才发觉自己身上佩戴的那块玉石已经出现裂纹甚至已有破损的痕迹，难道自己在梦魇之中发作了？心下不禁一惊，寒胤恒说的明明是自己受了凉又困于梦魇，若是自己的传承之力在梦魇中被激发了，肯定会被发觉，可寒胤恒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他早就察觉了只是没捅破而已？白陌尘望向窗外面的积雪，他确信自己昏迷的时候体内的力量绝对泄露了，否则春分之际为何会天降大雪，自己真是太傻了，竟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看白陌尘突然心事重重的样子，寒胤恒轻轻把手放在白雨的的肩膀处，“好了白雨，我们走吧，该去接旨了。”说着寒胤恒就要往外走，白陌尘赶忙问道：“王爷请等一下！我这几日昏迷可有别的事情发生？”

“别的事，你指的何事？” “比如我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异样……”白陌尘一边试探性的问，一边想从寒胤恒脸上的表情找出蛛丝马迹。可惜我们这位王爷除了容颜依旧妖孽，嘴角勾着坏笑外就没别的反应了。”你若是没有异样，本王还去皇宫里请太医作甚？” 这回答倒也不错，可白陌尘依旧觉得清风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的。眼见问题得不到回应，白陌尘只好作罢，同寒胤恒一起并肩走到大门处。

陈公公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但也没显露出焦急，仿佛是知道这位轩王的脾性一般。说到大总管陈公公原是在先皇文宗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一直忠心耿耿，也是看着寒胤恒长大的，当年也受过澜贵妃的许多恩惠。此次传旨陈公公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不知当年那位盛极一时，张扬洒脱的七皇子寒清风到底怎样了。宫里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当年大皇子寒清玄被派往北方一脉巡视便再没回来，储君之位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当时未满十六的寒清风身上。

可天意弄人，好不容易寒清风年满十七开府建衙之时却发生了那样的惨剧，本以为大哥寒清玄的失踪已经对他打击够大了，可跟后面的悲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失踪下落不明，最宠爱的弟弟夺了自己的皇位还将弑君之罪栽赃在自己身上尚未洗清冤屈，母后惨死在宫内……这种种惨剧，就连历经坎坷的陈公公也自诩不能扛过，更何况是当年的天之骄子呢？

当年陈公公念及往日情分赶紧给澜贵妃的妹妹淸涟郡主偷偷求助，这才保住寒胤恒的身边人并将他的府衙迁移至此，至少远离了上京那里人多眼杂，可保平安。可没想到十年之久，皇上不知为何又想起他了，这次的旨意虽表面上是将功赎罪，可实则暗藏阴谋。大总管陈坞之前被污蔑投毒于年幼的寒清风，结果澜贵妃靠着自己明察秋毫找出了真凶，为了还陈坞公道堵住那些流言蜚语不仅将陈坞手底下的小徒弟收来伺候寒清风，还大大赏赐了陈坞加以安抚。这件事情让做为宦官的陈坞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也为此动容了好久，宫里的善意何其珍贵，他自己暗暗发誓要守护好这对母子。其实到后来澜贵妃与先皇的感情愈发和睦，也根本不用陈坞去帮什么忙，可如今……物是人非，天意弄人。

陈公公想到这些止不住的叹息，也不知现在那个高傲的皇七子寒清风是何模样，他看到这院里虽没一处奢华之物却也干净整洁，想必也是顽强的活过每一天吧。还未等陈公公多思索，只见从院外走进两人，一人墨发束冠，身着藏青色烫金龙纹袍外披黑狐大氅，面容绝美，眉宇之间却霸气轩然；跟他比肩而行的另一人就显得身型比较消瘦，一身雪白的绢袍，发色与常人不同是很浅的棕色用白玉的簪子束起，连同眉毛也是淡淡的，肤若凝脂，整个人如同不染纤尘的仙子。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也不过如此了！

陈坞看到往日的少年依旧那样闪耀，不由得楞了半天没回过神。他曾试想过寒胤恒是多么憔悴或者萎靡不振的模样，却不曾想是如今这般风采，并无半分萎靡不说，眼中还透着清澈的光。这与当年的大皇子寒清玄不同，寒清玄的鹰眸之下是不可撼动的皇家威严，那双深邃的眼眸往往是深不见底的。甚至当初连文宗帝都猜不透，寒清玄心里是如何盘算的，所以东宫易主之事才会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