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白衣染血 清风犹拂（一）

待白陌尘回厢房后，只见榻上之人着玄色绸袍慵懒的卧躺在绵软的绣枕上，头微侧着露出带着几分刚毅却又极尽妖孽的酣睡容颜。白陌尘不禁有几分动容，当年的寒胤恒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经历那样的事情，又是怎样熬过去的。回想起刚刚自己确定的消息，不知寒胤恒又查到了多少与当年真相相关的事，若是一直瞒着他完成自己的复仇，想必到时也会形同陌路吧。

白陌尘一想到寒胤恒看到自己那张冷漠无情的脸，血染双手的模样，忍不住叹息，自己之所以能被他接纳皆是因为当初的情分，以及寒胤恒在自己身上寄放的那份保护欲，可自己在这十余载里，已经死过无数次，也是从尸堆中爬出来的人。他不是当年洒脱狂傲的清风，他亦不是当年软弱无用只会躲在他身后的白雨。白陌尘眼里噙着复杂的情绪，缓缓走到榻旁为寒胤恒轻轻盖上轻羽薄被，尽管动作很轻，寒胤恒还是感受到身上力量，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看到他这副受了气的可爱模样，白陌尘不禁忍俊，却也知道自己再难舍的离开了。

时间回到刚刚的院内，白芍说完心中推测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泷煞难道真的要杀尽他族之人才肯罢休吗？想当年罗刹玄武一族屠了清明白虎满门，主上大难不死在途中碰到当时的寒胤恒护他才逃过一劫，自己初见主上那一副柔弱青涩的模样眼里却透露着复仇的火焰。

貔貅族的族长和白陌尘的父亲也就是清明白虎的族长乃是亲兄弟，得知兄长已战死，难掩悲痛，决心一定将白陌尘培养到能够独当一面，要比他的兄长更严苛才行。于是前五年为了激发白陌尘身体里潜藏的古老力量，可谓是吃尽了苦头，白陌尘小小的身板哪里经得住，一开始甚至练到呕吐昏厥，即使这样第二天最早爬起来练功的也是他。

那时白勺以为是被屠满门的复仇之心支撑着他，即使被派到白陌尘身边，白勺也未见他真正笑过或哭过，明明是如此清秀脱俗的人却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真的没有人本身该有的感情一般，而这一切似乎是从白陌尘来不久的几月间皇室不断传出关于寒胤恒的各种令人为之惊恐的消息开始的。

白勺和清濯仍旧记得，那日从宫里传来“皇七子寒胤恒意图弑君上位，却被东宫拿下，不日处斩，太子得权掌握朝局。” 的消息时，陌尘脸上是惊恐是悲痛还是绝望，许多复杂的情绪扭曲在那张惨白到瘆人的小脸上，之后的一周白陌尘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光，也没有了原来的坚毅。就这么浑浑噩噩了半月之久，又传来“寒胤恒被降为庶人，死罪已免”的消息，结果白陌尘当时直接昏了过去，昏睡了三天三夜，期间白芍和清濯一直守在身边，看着他在梦里时笑时哭的样子，那场景诡异极了。等他醒后，白陌尘就变了个人，眼中的坚毅回来了却也有冷漠和决绝。

白芍本就是个女子心细，加上跟着白陌尘许久，自觉了解他，可是今日来看自己竟比不过十年前的一个旧人。白陌尘从未在她面前展露的脆弱却都在那个人面前暴露无遗，他的亲昵，他的温柔和怀抱都给了一个十年前才陪伴他数十日的罪人。这让白勺如何甘心？她以为他知道她的心思，却不想对方非但没察觉，还对女子并无兴趣。

白陌尘此时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属下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依旧冷着脸交待道：“这几日你们就像平时那样离我数十丈开外便可，我待在此府邸并无性命之忧，你们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是！”清濯回答后发现白芍在愣神，赶紧小声咳嗽了一下，白芍听见后忙回过神来回复道：“属下明白。”

“嗯，去吧，时候不早我该回房了。”白陌尘仰头望向那明月，不知想起了什么，再低头看时两人早已销声匿迹。他便举着灯，回身往屋内走去。只是他不知道，那抹月色也照亮了在场的第四个人，那人隐蔽了气息几乎没有心跳声，想必修为也在白陌尘等人之上。等到白陌尘走远，那人紧接着也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