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夜尽欢须纵酒 酒后榻上共枕眠

白陌尘在一阵眩晕头痛中醒来，不知为何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厢房的软榻之上。看样子还是主厢房，身边的镶金边翠柳香炉里焚的金丝碳和帐中香。虽说寒胤恒被废逐出皇家，但日子却比一般有钱人家过得更精致，若不是皇宫那边每月还按皇子的份例进账，定是养不活这么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不过这就有意思了，当权者只为削权不为夺命？皇室之争更何况是帝王之位，哪有留着不杀的道理？白陌尘垂眸，骨节分明的玉手扶上自己微散的发丝，他的头发原本就细软，一圈圈缠绕在手指上，再松开，顺滑的发丝也不会打结，一下就散开了，这是白陌尘在想事情的时候下意识的习惯。

身下的软榻用的是蚕丝软垫，按理来说不该有这般软中带硬的柔韧感，但是为什么……白陌尘下意识摸了摸后腰却摸到了一条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啊！”白陌尘吓了一跳，谁曾想身后竟然还有个人，只不过被被子隔开了，只把手臂伸到自己腰下。手臂的主人还能是谁呢，我们最不正经的王爷寒胤恒正做着时隔十年的第一场美梦，梦里的他依旧年少轻狂，与白雨在长亭内把酒言欢。月光之下他抚琴，他舞剑，不亦乐乎。

“嗯，嗯？怎么这等时辰就起了，把本王都吵醒了。”寒胤恒缓缓的睁开眼，他睡眠本身就浅，也是习武之人的习惯了，因为危险随时会出现。“王爷你……”白陌尘一肚子的问号和憋屈，刚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同床共枕的睡觉，他自己不是有床吗？但是仔细想想这样问好像哪里怪怪的。一时语塞的白陌尘把脸涨得通红，最后只憋出一句他最想问的问题，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床榻上了？

“为什么？不是你说今晚本王是你的吗？你还拉着本王舞剑，喝交杯酒，最后你还倒在本王怀里揪着本王的内衫说今晚要同床共枕……”

眼看寒胤恒一脸无辜的越说越没个正形，白陌尘赶紧打断他，“等等，王爷为什么这些事情我都不曾记得了？”他努力回忆着当时在家宴上的事情，但是脑袋就跟卡壳儿一样想不起任何东西，记忆停留在大家举杯共饮那幕，莫非，自己喝多了？白陌尘心想大事不妙，抬头偷偷扫了寒胤恒一眼，发现这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在说你别看我我又没说瞎话，真是要多真切有多真切。

白陌尘不禁扶额想努力保持冷静，千万不要被眼前这个妖孽般的男人迷惑了，他可是能把百官甚至皇后都耍的团团转的男人。但是一想到自己在他的家眷面前大肆出糗，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白陌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忽的转过头用比之前更淡漠的语气对寒胤恒说道：“王爷，您说的话可当真如此？莫不是框我的！”

寒胤恒原本看着面前的小人扶额皱着眉的样子好不怜爱，哪知一回头脸上突然变得淡漠，语气尽显疏离，这一举动反倒令寒胤恒措手不及，怎的突然生气了？这哪行，不行得赶紧哄回来。片刻间寒胤恒的小心思辗转侧露，好不容易捋直舌头想开口了，眼前人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王爷，小生有些胸闷想出去透透气。” “可是身子不适？本王府里有从皇宫里请来的大夫，可需我叫他来为你诊脉？” 闻言白陌尘有些不悦，把我灌醉了不说，现在倒还盼着我生起病来了。白陌尘深知自己酒量不差，若不是寒胤恒私下串通好他那些门下武生给自己频频敬酒……白陌尘背对着寒胤恒，所以对方看不到白陌尘听完此话后原本有些愠色的脸更加难看，尤其是那两抹淡眉，拧在了一起。

“不劳烦王爷费心，小生自小体弱，这点不适出去走动一下便好。”看白雨一再推脱，寒胤恒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如此也罢，还是等明日再说吧。若要出门记得披上我的大氅，惊蛰时节易招露水，你身子骨弱可别受了凉。” 白陌尘听到这里脸上的不悦立刻减了大半，寒胤恒最珍爱的大氅唯独披给了自己，他还真会洞察人心。话说到这份上，他岂有推脱的道理，小心翼翼给自己披上后温暖的感觉包围住白陌尘更重要的是寒胤恒的气味也牢牢刻在上面，让人一下安心起来。

“谢王爷，小生过会儿便回。” “去吧，可别让本王等太久。”白陌尘下意识地点头，举着灯往厢房外面走去，越走越觉得寒胤恒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来不及多想，白陌尘出来可不是闲溜达的，他又看了眼天空只剩下月弦和数不尽的繁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等走到一处空旷的院子处，白陌尘站定后闭上眼睛并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此时此刻数十丈内一切声音都落入他耳中，再次睁眼，白陌尘原本温婉的凤眼里透出拒人千里之外的锐利，阵阵寒气从他的内力输出，原本虫鸟杂声不断的小院一下子变得安静。此时的白陌尘才显露出他最原本的模样，那感觉竟跟寒胤恒有八九分相似。

“白芍，凉濯，你们可以现身了。”话音刚落，一男一女就这么单膝跪地凭空出现在白陌尘面前，白陌尘淡淡的开口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禀报主上，我二人已经查实一年前澜贵妃之死为泷煞所为，寒胤恒时被骗去了澜芷宫救人后被诬陷了，当年太子弑君上位后背必有泷煞。” 名叫白芍的虽身形妩媚，但看骨架却是个男子。但看他语气间处处谨慎，白陌尘在他们心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听白芍说完后，白陌尘半晌没说话，这可把单膝跪地的两人吓不清。“果然如此。皇宫那边可有动静？”又是淡淡的一句，仿佛一切如他所料，激不起心中任何波澜。唯有跪在地上的二人知道这淡漠的语气下藏着多么重的煞气。在旁人眼中甚至寒胤恒眼中的白陌尘是脱俗的琴生是月光仙子，但在他们眼中主上就是修罗恶鬼。

“禀告主上，近日赤潮一带水灾泛滥，官府希望朝廷能出面济粮赈灾，可当今皇上却将此案驳回了……” 名叫凉濯的男子似乎还有话讲，但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听到这里白陌尘原本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情感，他低下头俯视着凉濯说到：“你还有话讲？”

“是，恕属下多虑，属下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劲，你倒是说说看。”白陌尘越是这样说话不冷不热，凉濯心里越是没底，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出又滚落到地上，哪知白陌尘连这个声音都没放过，继续说道：“我让你说话，你紧张什么，说！” “是！属下觉得此事不像朝廷以往作风。虽然泷煞被封为一品武将手握兵权，但当今圣上一直主张为国为民，一般这种赈灾银子当时就会批下来，哪怕是晚些日子也不至于直接被驳回。”凉濯被问怕了，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那股子又怂又憨的劲儿把旁边的白芍逗坏了又不敢笑出声，直接被憋成内伤。 “不错，你说的很对，确实不对劲。”白陌尘下意识梳理了下自己柔顺的头发，还是白芍比较机灵直接开口说道：“看主上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心中已有答案了。” “那是自然，其实也不难猜，想想看南边赤潮之地是谁的地盘。你如此聪慧，一猜便知。”

—— “隐之一族，赤苍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