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走得太快，钟表走得太慢，爱和被爱无关，最后都Say Goodbye。她枕着梦取暖，没有光的夜晚，亲爱的Peter Pan，请对她Say Goodnight。”
——何洁《她》
8
一个月前，下午5点10分。
同事们都陆陆续续下班离开，魏萱确认没有人能来打扰她，打开了手机里一个小说软件，查看最新的通知。
第一个消息就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太太，你最近更的这篇文怎么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明明之前更的都是甜宠文（附带一个苦笑表情）……虽然新文也挺香，欢喜冤家设定，但我真的不太喜欢be（bad ending ）呜呜呜……”
“哈哈主要是之前写甜宠文撒了太多工业糖精，打算转换创作风格，写了篇青春校园类的，感谢夸奖，我还害怕读者不喜欢呢！而且你要知道国内青春题材的结局必须be，上大学前谈的恋爱基本都没好结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复完读者消息后，魏萱打开微信。
她与初中时期好友小雨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
“萱萱，你这次初中同学聚会去不去啊？”
“我不确定哎……最近工作事情比较多，可能抽不出时间过来……”
“害工作工作……你上初中那时候就是一心扑在学习上的事业狂，现在也是这样，还在走女强人路线……恋爱一定要谈啊宝……不要当老处女……”
“嗯，知道了。”
“对了你知道么？我们初中班上刚出了一对，就是章妍和邱铭……当时上初中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他们很配，哦你和邱铭关系很不好，这事咱就不提了……下次有空再见面哦……拜……”
“拜……”
关系不好么……魏萱关掉手机屏幕，收拾好东西下班，一边走一边发呆。
当然，一个天天苦瓜脸、脾气差的女学霸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热衷于交友玩闹、异性缘超好的中等生关系好，更何况两个人在某门学科上还是竞争关系……
她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一下，继续迈开步子。
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魏萱看见一个办公室仍开着门，灯也还没关。
她径直走进室内，却迎面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思……”魏萱晕头晕脑，靠着墙缓了一会儿，睁开眼，哦，原来是工作狂滕岩。
“额……你还没下班吗？”魏萱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四周空空荡荡。
滕岩根本没看她，低头捡散落的纸：“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就呆得晚了一些。”
“哦好……”话完魏萱提腿就跑。
9
周六早上8点半，魏萱从床上醒过来，穿好衣服，进卫生间刷牙洗脸，选了一支颜色比较日常的口红对着镜子擦。
点涂几下，太淡了；又忍不住直接往嘴巴上抹。
出门前，母亲一脸担忧：“又是一个人出去玩，没有朋友跟你一起去吗？”
“嗯，对。”魏萱一脸平静，走入冷冽的寒风中。
上午10点，滕岩应约在动物园大门前等待。
看着一堆堆小朋友蹦蹦跳跳地拿着印着各种卡通人物的彩色气球、或者是五颜六色的玩具手枪经过自己面前，滕岩不免感到尴尬。更何况有些小孩子一看见他就被吓得哇哇大哭，他只好硬挤出笑。
或者说，他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魏萱那个小姑娘爱来这种地方玩就算了，怎么他也跟着热血上脑？
现在好了，等人也不能抽根烟打发打发时间。
还好今天天气好，太阳直接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到达目的地，魏萱从网约车下来后，她理了理围巾，大迈步地穿过人群，伸着脖子找人。
滕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她今天脖子上戴了一条天蓝色的针织围巾，颜色很鲜嫩。
她一看到自己，就展开笑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越衬得她笑容灿烂。
魏萱对着滕岩大幅挥手：“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
“不会，”滕岩神色平静，与魏萱并肩走进动物园，“今天天气很好啊，你选了个好日子。”
“我就是看了下天气预报，”滕岩看向魏萱，她今天涂的口红颜色淡了一些，没有喷香水，还是扎了个低马尾，“你想先去哪个园？今天按照你的路线走，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两人走到一个指示牌前，滕岩盯着地图，猛兽园……不行，先来个轻松一点的，要不百鸟园……
他抬头正要开口，旁边的女孩却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魏萱正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边，是做棉花糖的小摊。
“你想要什么口味的？”魏萱转身问他，女孩声音柔软，神情一派天真。
滕岩看了一眼系在女孩脖子上的围巾：“天蓝色的。”
女孩惊讶了一下，转过身对小摊老板说：“老板，一个天蓝色的，一个粉红色的。”
话完，魏萱往身旁一看，滕岩已经走到她旁边。
她轻挑眉，挪步离滕岩近些：“你想好要去哪个园了吗？”
“百鸟园。”滕岩感觉自己有些小紧张。
“好哎！我想看孔雀开屏！我还想看鹦鹉！”魏萱兴奋地跳起来。
真是小女孩心性。
滕岩无奈地笑着摇头。
“放松一些，这位男同胞，”女孩模仿他的表情，黑着一张脸，他暗想自己是不是平时都是如此，“今天我们是来放松的，不是来工作的，身体可以松下来，不需要紧绷着，OK？”
“我平时都这样？”他接过一蓝一粉两个棉花糖，粉色的递给魏萱。
“对啊，”魏萱对着云朵般膨胀的粉红色棉花糖，直接就咬了一大口，“今天我可是让着你了。我之前来动物园都是点蓝色的棉花糖，你说你想要蓝色的我就让给你了，我总不能还和你点一个颜色的吧，所以就点了个粉色的。”
这语气还酸溜溜的。
滕岩忍不住笑出来：“为什么你都点蓝色的？”
“因为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蓝色啊。”
“我以为女生都会喜欢粉红色。”
“哪有！这就是你对女生有刻板印象了，我从小就喜欢蓝色，可是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里，几乎所有的女主都是粉红色的，蓝色的都是女配！我就很烦这一点，为什么女孩都得喜欢粉红色？不是所有女孩都是粉红色的，比如我，我就喜欢蓝色啊……”
“看来你还挺有个性的，好像确实是这样，小时候女生看的动画片里，女主人公都是粉红色的，而且还是清一色的天真少女，没什么魅力。”
滕岩吃棉花糖吃得很慢，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小朋友看向他们两个。
小孩们基本都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刚刚在动物园外等的时候，”滕岩被小朋友看得有些尴尬，忙用棉花糖半遮住自己的脸，“小孩子看到我都挺怕的。”
“对啊，”魏萱非常认同这个事实，滕岩备受打击，“别说小孩子了，我也挺怕你的。你看上去很不好惹。”
“呵……确实……”他低声呢喃，又吃了一小口棉花糖。
“不过他们是小孩子哎……看人看事情都习惯看表面，”他看向魏萱，魏萱的眼神正好和他撞在一起，女孩的眼睛亮亮的，“我觉得你还好啊，就是比较专注于工作，严肃一些很正常啊。”
“嗯……”
“哎哟！”魏萱突然感到脖子被勒住，原是天蓝色围巾不小心被灌木丛勾住了。
“等等，我来。”滕岩走近灌木丛，把勾住围巾的树枝拨开，魏萱忙把围巾拢好。
“谢谢。”滕岩看见女孩的脸有些红。
两人继续走着，刚到鹦鹉林，魏萱立马飞奔到玻璃窗外，开始用手指逗鹦鹉。
滕岩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他走到魏萱旁边，一同看着窗内的各种鹦鹉。
玻璃窗内的鹦鹉色彩绚烂，美得惊心动魄。
他想起自己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动物园，那个时候，父母把他举得很高，他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各色各样的动物。
他被举在高处，误以为自己能够拥有全世界。
那是专属于孩童的无知无畏。
“滕岩你看，”魏萱的声音把他唤醒，他朝女孩用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只金刚鹦鹉身体通红，翅膀上羽毛的颜色饱和度极高，那是人工难以复刻的色彩，是大自然独创的作品，“那只鹦鹉真的很好看，放在这么多只鹦鹉里都不逊色！”
“确实，”滕岩盯着鹦鹉好一会儿后，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要喝饮料吗？你声音有些哑。”
“哦好的，”魏萱这时才反应过来，“一瓶矿泉水就行。”
10
“谢谢。”魏萱一边看鹦鹉一边接过矿泉水瓶，她稍一用力捏瓶盖，好多水就洒出来，溅湿了她的米白色羽绒衣。
“啊这……”魏萱忙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外套。
“抱歉，”滕岩拿着一瓶可乐，有些不知所措，“我把矿泉水的瓶盖打开了没有告诉你……”
“没事，还好是矿泉水。”魏萱哑着嗓子回应他，咕咕喝下一大口水。
“这么冷的天你还要喝冰过的可乐？”魏萱接下来又是一阵惊呼，滕岩这时才觉察到自己握着可乐的那只手给冻得快没有知觉。
“哦，随便拿的一瓶饮料，刚刚都没注意到。”
“拿回去退掉吧，”魏萱拿过他手里的可乐，给冻得牙齿打颤，“矿泉水我也会自己打开，你不需要花那么多小心思。今天过来玩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啊。”
滕岩看着女孩一点一点走向小卖部，松了一口气。
心里那根弦原是紧绷的，现在也能稍稍松下来。
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自己开心啊。
女孩回来的时候，两只手上握着的都是矿泉水。
11
两人又继续逛了大半天，等到12点多的时候，直接买了些垃圾食品当作午饭，当然，饮料是两杯热奶茶。
“你前几天生病，现在才刚刚好，冷饮再怎么喜欢都不要碰了。”女孩吸了口珍珠奶茶，一脸心满意足。
其实奶茶也挺好喝，滕岩咬下一口汉堡，默默安慰自己。
“吃完饭后的路线我来决定吧，”魏萱接下来的话着实让滕岩心里惊痛了一阵，“你看上去像是以前一直在负责照顾别人的人，我对这个地方熟悉，还是我来当导游好了。”
“对啊，本来就应该是你来带路才对。”男人挑了一下眉，继续低头啃汉堡。
“OK，是我早上光顾着玩了，抱歉哦。”滕岩抬眼，女孩正面朝着路上来来往往的游客，带着一抹狡黠的微笑观察他们。
他也顺着魏萱的目光，认真看着各个年龄段的小孩，有大笑的，有大哭的，有父母带着来的，也有和同龄玩伴相约同行的。
“你很喜欢观察人？”
滕岩笑着吸了一口奶茶。
“对啊，你看那些小孩子多可爱，”女孩的笑容很明亮，“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有婴儿肥，好像捏一下。”
“那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孩，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滕岩莫名觉得魏萱的话好好笑。
“才不要，”魏萱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带小孩子很麻烦，我才不要小孩，而且我也未必会结婚。”
“我也这么觉得，”滕岩表示同意，“而且要对小孩子负责，现在不都讲优生优育嘛。如果没办法做好的父母，就不要考虑小孩这件事。”
12
在看完开屏的孔雀、在树上跳来跳去的狒狒、伸着脖子狂吃树叶的长颈鹿等充满卡哇伊画风的动物后，女孩设定的路线里还剩下猛兽园。
“老虎狮子你都不怕吗？真的确定没问题吗？”滕岩看着眼前身体在发抖、强作镇定的女孩，言语中包含着“理所应当”的体谅。
“可以的……没有关系。”魏萱扯出一抹笑意，有些僵硬地走入人流。
滕岩紧跟上去。
隔着厚厚的围栏，两人随着同样战栗的游客把凶猛且体系庞大的老虎、狮子、黑熊一一看了遍。
其中有好几次魏萱都吓得连忙往后退，差点摔倒，滕岩只好时时都伸出手臂虚扶在她背后。
“最后一种动物就是猎豹啦，”魏萱突然兴奋起来，“看完就OK。”
“你很喜欢猎豹？”男人感到讶异，魏萱看上去不像是那类口味重的女生。
“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魏萱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
两人走到围栏外，女孩指着通身布满黑色斑点的猎豹介绍道：“猎豹呢又叫印度豹，你看它从眼角到嘴角有一道黑色的斑纹对不对？”
男人认真对着这种猫科动物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好像黑色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一样。”
“对的！你可以通过这个特征把猎豹从其他的豹子中辨识出来，”女孩对他举起大拇指，他笑得嘴抿成一条线，“猎豹主要生活在草原上，主要食物是羚羊——”
“等等，”滕岩仿佛意识到什么，眼里充满惊喜，“你是特意提前背过百度百科吧，其他动物都没怎么讲，怎么就猎豹记得这么清楚！”
“不急，”魏萱继续讲道，“猎豹每一次捕猎都只捕杀一直动物，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猎豹奔跑的速度特别快。”
魏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视频。滕岩看见视频里的猎杀者飞奔向猎物时，如一阵风迅猛刮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好快，这不是人类能够追赶上的速度。”滕岩不禁惊奇道。
“是的，猎豹追赶猎物的速度非常快，”魏萱收好手机，笑着看向他，“可是猎豹的高速度伴随的就是自身发热严重，猎豹极速只能维持一到两分钟，追不到也要停下来不然会死的。所以在追逐的过程中不会换目标。”
“如果实在追不上目标，追不上也要放弃，一定要停下来，不然猎豹会被烧死的，”女孩讲到这里，神色渐渐严肃，“滕岩，我带你去医院的那天晚上，医生跟我说你已经烧到39度以上，你不是那一天才开始生病的，你已经发热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好。如果不是那天我下班很晚，又正好跟你坐同一个电梯，你真的会一个人倒在电梯里，甚至会被烧坏脑子。”
发热……滕岩心头一震，突然想起前几天自己发高烧晕倒在电梯里的事。
魏萱带他去医院的前几天，他确实一直身体不舒服，但为了照常做好工作，忙到连药都忘记吃，也没有添加额外的衣服保暖。
但他真的没想到差点会因为这件事害惨自己。
所以她才要用种种奇怪的理由把他带到这里……尽管这种方式不太聪明……
震撼之余，滕岩努力维持内心的平静：“所以你是想用猎豹这个例子来告诉我那次生病的严重性吗？”
“对呀，你不是工作狂吗？就跟猎豹一样紧追着自己的目标不放，可是如果为了一时的成功，不适时停下来的话，只会害了自己，”女孩讲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拼命也要有个度吧。”
滕岩看了看眼前似乎柔弱天真的女孩，低头咽了一下喉咙，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谢……谢谢……”
“哎呀没事的，就算换了其他人，在那天也是会帮你的啊。”阳光下的魏萱笑容灿烂，脖子上的天蓝色围巾颜色也鲜亮无比。
下午4点，男人与女孩走出动物园。
“怎么样？今天开心吧！”魏萱拿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
“开心，”滕岩看着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女孩，“魏萱。”
“嗯，怎么了？”
“那个……”滕岩清了清嗓子，“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没有回答，女孩全身僵住。
她放下手机，一脸紧张地看着男人：“其实……以你的条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用勉强的，我今天约你出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我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举手之劳而已。”
更好的选择。
滕岩想起之前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暂时放下眼前这个，下一个会更好。
他此时听到内心汹涌而来的嘲笑声。
看吧，过去你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现在也轮到你自己了。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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