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相残

夜羽扬许是等得不耐烦，瞧着两人并没料想中的痛哭流涕，更莫说激动悲恸之色，笑容顿时暗了下来。

他表情狰狞，用力一捏，掌心那颗果核碎成粉状。

眼见晨澈仍旧不动，夜羽扬霍地站起，手上弯刀一分为二，右手握紧一刀，另一把往江靛欣腰间掷去。

晨澈回过神来，纵身上前，比刀还快，提剑挡去弯刀。

他搂紧江靛欣，单手挥剑劈断绳索，脚尖刚触地夜羽扬就已闪至身前，手中的刀却不是指向晨澈，厉声喝问：“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为什么！”

夜羽扬每招都拼尽全力，晨澈凝神保护怀中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稍显吃力。

江靛欣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腹中的箭被撞到好几次，那两人角力又拼了劲，晨澈每接一招都震得她伤口刺痛。

江靛欣怕令晨澈分心，只咬紧牙关强忍，半点痛声都不敢发出。

两人酣战良久，夜羽扬正与晨澈缠斗，忽地转了招势，左手扯过江靛欣的右手用力往外拗，喀的一声，断骨之声随即回响。

晨澈抬脚向夜羽扬腰侧踼去，他并没闪躲，硬接了这招，口中喷出的鲜血似是令他更振奋，笑着往江靛欣的脖颈处挥刀而向。

晨澈抱住她扭身闪过，心中懊悔不住涌上。

早知道她的脾性倔强，怎么就认为她会乖乖留在白灵山上呢？

她自小便是如此，如同一束阳光迎向自己，不惧他性情冷淡，不怕他厉声责骂，最怕的……

明明就是被他丢下。

江靛欣全身疼痛不已，可那痛感也开始支撑不住她的意识，愈渐模糊，忽觉脸颊有水滴落，吃力地抬头望向晨澈，顿了顿，笑道：“哭什么，我又没喊痛。”

“……我心痛。”

晨澈微微怔住，没想到自己会如她一般回答。

似曾相识的画面，江靛欣会心一笑，夜羽扬见晨澈表情终于有所变化，脸现喜色，急急收势，问：“哭了？”

晨澈抬手抹了把脸，轻轻地将江靛欣放下，半靠着门，柔声道：“别睡着。”

见她浅笑点头，又问夜羽扬：“你捉她多久了？”

“三日吧？”夜羽扬似个顽劣的小孩般露出笑容：“料你不会来这么快，当然先把消息传出再去捉人，如此才能保证效率啊。”

“今天来个决断吧。”晨澈眼中的悲色褪去，持剑与夜羽扬目光相对。

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知道夜羽扬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因此，无论被他伤得多重都不曾有过怨恨，在皇宫里漫长的日子，只有夜羽扬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从没离去。

那是他兄长，血脉相连的兄长。

事情总该有个了结，他狠下心留下江靛欣，不是为了让她再度受伤，也不是为了与夜羽扬斗个你死我活。

他曾想过要手刃夜羽扬后随他而去，在地府向母亲请罪，可那并不能解决两人之间的心结，但凡能好好坐下谈话，兄弟之间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

晨澈抬手擦去泪水，紧握着剑。

他想要将夜羽扬自深渊救出，只是他实在再没有辨法了，除了拼上这条命外，再没有辨法了。

这双手沾满了血，这双脚踏遍了尸骨。

他不确定自己这残杀兄弟的人有无资格活下去，甚至不知道他能否活下去，可这二十几年来，他首次想要遵循本心而走。

他想要一直看到江靛欣朝气满满的样子。

然后，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他。

仅此而已。

夜羽扬见晨澈流泪，觉得心中郁气尽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片刻，又想起江靛欣由始至终都闷不吭声，脸色又变，不由地恼怒欲狂，弓身捡起地上的弯刀，狠瞪着晨澈：“我只想看你们痛苦万分的样子。”

夜羽扬两手各执一把弯刀，倏然刺向晨澈，只见晨澈回身将剑挡在胸前，当的一声把弯刀格开，右手化掌运气震去，后足轻点蹬向夜羽扬，绕至他身后按住其右肩，五指齐齐发力，传出碎裂之声。

夜羽扬没有反应，仍提起右手紧捉晨澈手腕往前扯，脚下一勾，晨澈整人翻身倒地，面前闪过一抹银光，只见那弯刀劈下，他急忙提剑上挡，刀峰依旧没入肩膊半吋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