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枝叶的刷刷声将树上的蝉鸣给遮盖了些许。
那些仰起头望向天际的人,无一不因那刺目的阳光而眯起了双眼。
几乎是同一时刻。
朴智旻望着窗外的梧桐,泪水浸湿了前襟。
结香守着那满桌的珍肴,舌尖仿佛丧失了味道。
闵玧其听着街上百姓的指指点点,遮阳的油纸伞不知何时垂落了地面。
田柾国捧着他的荣华富贵,目光幽沉似水,思绪早已飘散向了远方。
他们好似都有自己无法抹灭的苦楚,即便是笑得再为和煦宽怀,阳光再为炽烈,依旧照不进那心底深沉的晦暗。
他们曾是,官宦少爷,戏子,官妓,乞丐……
出身各有不同,却都困在了这个叫做命运的枷锁里,如同一只只飞不出笼子的鸟雀,要么每日里哀鸣,要么便假装甘之如饴。
有过那么哪怕一瞬的快乐吗?
大概是也曾有过吧。
可终还是改变不了一切都成虚假的现实。
闵玧其垂头丧气地回府,手里的拎着的油纸包不知丢到了何处。
他已经很久没出府逛逛了,司幽一直不许他出去。
直到今日,他才得知了原由。
他在前面走着,后面的议论声起,皆是在唾弃那堂堂的左相,竟然为了一个妓子枉顾祖宗礼法。
说什么的都有。
竟是一句比一句难听,不堪入耳。
呵……
他竟然忘了,原本他曾是一个妓啊。
那么多人见过他的面容,又有那么多人成了他的榻上之客。
司幽哄他,换了身份便换了人生,他竟就那么单纯地信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知道,那个傻女人到底独自忍下了多少的羞辱谩骂,堂堂左相,竟成了市井里随意诋毁嘲讽的笑谈。
可偏偏每次回府,她都装得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顺心如意。
司幽上朝回来,寻不见他,早已在府中急的没了方寸。
此时见他进门,几乎是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司幽你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见你。
那个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左相大人,此时竟宛若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姑娘,鼻子一酸,眼泪抹上了他的胸膛。
闵玧其知道,她在怕什么。
不怕他悄悄跑了,不辞而别。
也不怕他发什么脾气一个人躲起来。
怕的是他听到那些不该听的东西,再也没了笑颜。
闵玧其在府里呆着闷,想要出去帮你买几包点心,谁料到……
他努力扯了扯唇角,倒是扯得自己眼圈也跟着泛起了红晕:
闵玧其谁料到,一不留神绊了一跤,点心全摔坏了。
司幽那你疼不疼?有没有伤到?
望着手忙脚乱想要为他检查伤势的女人,闵玧其心中酸涩更甚,趁她低头之时,悄悄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
闵玧其不疼,没摔到,只将点心绳子给拽断了,原本排队等了好久呢。
司幽点心吃不吃都可以,你没事便好。
将他扶着坐下,司幽接过了下人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为他扇着沿路带回的暑气。
大概是闵玧其掩饰得太过自然,她竟是没能瞧出半分端倪,嘴上没问,心中却不免松了口气,嗔怪道:
司幽你现在可是左相夫人了,以后想吃什么让下人出去买便是,可不许自己跑出府了,若是不小心伤到,我可是要心疼的。
闵玧其好,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就这么躲起来,当一只被你圈养的百灵鸟。
如果,时间可以让那些不善的流言消散,还你清誉……
哪怕我就此消失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