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虽然小裙子真的很好看，配爱丽丝酱确实也挑不出不好的来。”海涅仔细的瞅了瞅森鸥外手里的小裙子，又比了比爱丽丝，如实说道。

然后，对着还飘着粉嫩小花花作为背景的森鸥外说：“森先生，港口黑手党因为先代的暴政，家底儿已经被掏光了，你在不赚钱，港口黑手党可就真完了。”

森鸥外晃了晃头，从地上站起来时，海涅发现他竟然久违的穿上了那套医生的行头。

看着森鸥外不修边幅的样子，海涅日常的开始为港口黑手党叹气。

海涅和太宰治走在黑色的走廊中，明明灭灭的暗黄色灯光打在太宰治苍白的脸上，应该是刚刚入水的缘故，少年柔顺的海藻头看上去像真海草，鸢色的眼睛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海涅轻轻捻起太宰治的一缕头发，太宰治的身体一僵，随后身体柔弱无骨的缠上海涅：“啊呀，海涅老师，你这是想干什么啊。”

海涅上下打量着太宰治，“晚上，跟我去个地方。”

“好啊——”拖长的音调带着少年人所独有的感觉，就算太宰治本人不承认，但海涅确实感觉太宰治不像是人，而更像一只猫。

一只倔强的，满身泥泞的野猫。

许是海涅走神的时间太长，太宰治不满的晃着海涅的手臂软着声儿的撒娇：“海涅，海涅～”

被叫回魂儿的海涅揉乱了太宰治的一头湿发，走在前面：“走吧。”

出了黑手党的大楼，太宰治还是穿着一身黑西装，海涅问：“太宰君，你都不换衣服吗？”

太宰治脸上软软的笑容一僵，随即一副苦恼的样子：“是啊海涅老师，森先生都不给我发工资，我也就没钱买衣服了。”

海涅却是眉头微皱迟疑的说：“不会吧，森先生工资还是按时发给我的……”

猛地，海涅想起太宰治的唯一的爱好，偏偏这个爱好还极其费钱……

“太宰君，你的工资卡……不会都顺流而下了吧。”

太宰治惊奇的睁大眼，海涅这才注意到，太宰治的眼底，有星星。

“海涅老师，你怎么知道！”

那个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看着太宰这副搞怪儿童的模样，海涅笑笑。

眼底有星星的人，都是温柔到极致的人啊。

海涅带着大龄儿童太宰治来到他们从前在贫民窟的小诊所。

虽然这个小诊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但诊所内的摆饰还跟离开前一模一样。

海涅拖了张椅子坐在桌子一边，双脚玩儿似的晃荡着：“森先生，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这些东西还没被抢走？”

在贫民窟呆过的海涅清楚的知道这家诊所在周围人眼底的价值，偏偏森鸥外也没有派任何人来把守过。

这在海涅眼中看来是极不可思议的。

森鸥外一身道貌岸然的白衣大褂，颓废的趴在医疗桌上，爱丽丝拿着一个画板坐在桌子上，学着海涅将脚晃来晃去，手里还拿着一只蜡笔画来画去。

太宰治一进屋，就两眼放光的在药品柜前翻来翻去，被他翻过的药品七倒八歪，而他本人则拿了一个烧杯，两瓶药和玻璃管坐到桌子的另一边。

海涅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太宰治将两种药效完全相反的药加到一个烧杯里。

太宰治注意到海涅的视线，手下晃动玻璃管搅拌的动作不停：“海涅老师～你看着我干什么呀。”

海涅“噗嗤”一笑，一双玫红色的眼睛盛满笑意。

太宰治问不出什么来，鼓着两腮，一副河豚样儿。

海涅忍不住撸了一把黑毛，若有所思：“我家养的黑猫……什么时候变成河豚了？”

太宰治忍不住反驳：“我才不是黑猫呢，海涅这么想把我带回家吗？”

海涅笑而不语，双手撑着椅子扶手跳下去，：“森先生，我能不能出去逛逛？”

森鸥外讶异的撇了眼海涅，就像每个大人嘱咐自己孩子一样，笑眯眯的说：“可以哟，不过这里很乱，要早去早回呀。”

海涅顺应心意，来到了芥川兄妹的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一间小破房子还坚强的伫立在一角。

海涅礼貌的敲了敲门，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睛警惕的看了过来。

就在海涅想要解释自己的来意，门突兀的大敞四开，一个留着及腰黑发的人影扑了过来。

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很好看，宛如百合一样的女孩儿。

女孩儿紧紧的将海涅搂在怀里，她是芥川龙之介的妹妹，芥川银。

海涅熟练的安抚芥川银，由于职业关系，他对于安慰小孩儿这种事情熟练到可怕。

受到安抚的芥川银羞红了一张脸，明明是贫民窟里凶恶的孩子，都敢于拿枪往人头上怼，这时反而和普通孩子一个样儿了。

“海涅老师，我……”

海涅环视一周，没有看到那个与黑兽常伴的男孩，问：“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看看你们。银，你哥哥呢？”

一提起哥哥，少女脸上又拢起愁思：“哥哥他……出去找吃的了。”

“你哥哥的身体又差了？”

海涅也不嫌脏，直接席地而坐，问。

芥川银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啊，海涅老师。”

“哥哥最近……咳的越来越厉害了，而且羊的人来了以后，贫民窟里我们这种孩子越来越难过，哥哥每次回来都带着不少伤……”

从芥川银断断续续的解释中，海涅拼出一个结论：贫民窟现在已经不适合芥川兄妹生活了。

先不说贫民窟的混乱，就单说芥川龙之介的身体，还有银。

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这种地方有多危险，相必谁都清楚。

思考一番的海涅抬头，就看到他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食物。

有发霉干涩的面包，又被喝了一半的饮料，还有一小块看不出原料的食物。

这些路上随处可见的东西被主人家小心翼翼的放在海涅面前。

海涅薄唇轻抿，玫红色的眼睛暗沉一片。

“芥川什么时候回来？”

“唔……应该快了。”

大概是双胞胎间都有的心电感应，银刚说完，熟悉的黑兽窜进室内。

黑兽堪堪停在海涅鼻前不到一厘米之地，伴随着的，还有银的一声惊呼。

“哥哥！”

芥川龙之介迈进屋内，盯着海涅发愣。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海涅了。

海涅面前的黑兽向后缩了缩，企图缩回他的主人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黑兽的脑袋，面相凶恶，长着血盆大口的黑兽收敛了利爪，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海涅的手。

手下冲自己撒娇的黑兽已经有了强大异能力的样子，它将它的主人和妹妹，还有这个小家护的很好。

眼中浮现出芥川龙之介所熟悉的温柔：“罗生门，你做的很好。”

得到夸赞的罗生门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异能力连通着主人的情感，连带着芥川龙之介的脸上都染上了一层极淡红晕，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当然，芥川，你做的也很不错。”

海涅招呼芥川龙之介出来，他们走到森鸥外的小诊所附近，海涅问：“你知道现在贫民窟的情况吗？”

已经收了黑兽，显得很是单薄的少年轻声说：“知道。”

但除了贫民窟，哪里还会收留他这条野犬呢？

视线落在身边一身复古长袍的海涅身上。

只除了这个人。

芥川龙之介掩住过于凶恶的眉眼，轻咳一声，别别扭扭的说：“您……您还需要学生吗？”

海涅一愣，他没想到芥川龙之介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没有选择正面回答芥川龙之介的问题，而是说：“你知道的，我想来喜爱那些具有光芒的孩子。”

“若是面对以前那个弱小的你，我会选择给予你们一个避风的港湾。”

“那么现在我看见的，将不会是现在的你。”

海涅的眉眼在夕阳下，竟显得无尽温柔。

正是这种温柔，将野犬的无助和彷徨紧紧包裹，让芥川龙之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永远不要后悔自己选择的路，那是你的潜意识告诉你的，最正确的路。”

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刻在了野犬的心头。

也让彷徨在死亡中的野犬，找到了独属于他的主人。

芥川龙之介铁灰色的眼睛盯着海涅，一瞬也不想离开。

海涅是光，他不如太阳般炽热灼人，而是蜡烛一般的光，带给黑暗中泥泞前行的野犬奋不顾身的勇气。

这是属于他的光。

芥川龙之介不由自主的想。

当海涅出现在这条野犬面前之时，就注定了被追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