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费奥多尔抬手，那双素白的手骨节分明，带着他独有的病气。

只除了一个人。

视线偏转，正巧对上那双瑰丽的玫红色双眸，费奥多尔礼貌的微微一笑，是的，只除了这个少年。

他好像凭空出现出现一般，突兀的现身在擂钵街，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横滨，有何目的，一切的一切，都如迷雾一般。

就连死屋之鼠的情报网都无从得知。

再之后，森鸥外上位，海涅便拥有了一个完美的，漂亮的履历。

浑身都是迷雾呢，海涅君。

猩红的舌头在苍白的，没有血色的唇瓣上轻轻舔舐过，阴影之下，带着白帽子的俄罗斯青年病态又阴郁。

青年将手轻轻按在红发少年的脸上，鲜红色的液体从少年的身上迸发，溅了一地，而俄罗斯青年的里衣，依旧白的整洁。

当真是天使的外表，恶魔的灵魂啊。

背对着红发少年的尸体，费奥多尔轻声的祝福着：“愿你能摆脱罪孽的枷锁，让灵魂得到救赎。”

望着昏暗的顶部，海涅的眼前似乎显现出那个金发少年，闭上眼，海涅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什么嘛，也不错啊。

这样的结局啊。

解决完红发少年，费奥多尔轻描淡写的一眼略过海涅，他略显惊奇的问：“您不怕吗？”

海涅摇头：“你不是那种人，说了不会动我你就一定不会伤害我。”

轻笑一声，费奥多尔的紫红色双眸饶有兴致的在海涅身上绕过一圈：“这么相信我啊......那么，亲爱的小先生，您对今天的戏还满意吗？”

单膝跪地，费奥多尔的身上附上一层极淡的白光，轻缓的执起海涅的左手，在其上烙下一吻，费奥多尔微笑着退场。

“啧。”不爽的晃了晃悬空的腿，海涅身手利落的从高脚凳上跳下来，靴子踩在空旷的木质地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声响，再配上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胆小的人来了简直要吓死的节奏。

走到费奥多尔消失的门口，果真没有在看到那个瘦削身形。

海涅原本柔顺的眉宇微皱，显出平时隐藏着的锐利与杀气：“最讨厌有人说我小了。”

“我已经成年了。”

“啊啦，什么成年了啊，海涅老师？”

清扬的少年音因还处在变声期因而有些沙哑，但不妨让人听出这道声线的悦耳，更何况那人还故意拖着调子。

阴影中，走出一个少年来，少年一头黑色的微卷短发，雪白的绷带牢牢地缠住左眼，一身正式的西装三件套，过长的西装外套的衣摆处还带着缕缕湿意，引人注目的事，这个少年就像是中世纪畏光的吸血鬼一般，用绷带缠在了除脸以外的所有地方。

“是谁这么不长眼，把我们的海涅老师惹恼了？”太宰治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缓缓走近，海涅双手环胸，即使身处黑暗，他的那双眼睛还是如初见时的玫红色，不染纤尘。

这是一双在黑暗中亦不落尘的眼睛，这是一个在深渊下也熠熠生辉的灵魂。

多美啊。

只有就近观看过这双眼睛的太宰治和森鸥外才清楚，这个人在里世界的人眼里是多么耀眼。

耀眼而炽热，但并不灼人。

太宰治赞叹过这双眼睛的美丽，惊叹过这双眼睛的光芒，同时，他也清楚一件事。

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属于他。

就像森鸥外为了港口黑手党，为了横滨自甘为奴，他也会为了追寻死亡奉献出一切。

这样的他，没有资格去追寻这个耀眼明亮的灵魂，尽管他为对方所吸引。

强忍住靠近的念头，太宰治对着海涅露出一个疏离的微笑，没想着去听海涅的答案，率先迈步向小小的地下室走去。

海涅跟在他后面，敏锐的察觉到太宰治的一些改变。

A的尸体依旧挂在顶梁上，而红发少年蜷曲在A的尸体旁，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似乎幸福极了。

确实，这个结局对于他，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

“哈？殉情吗？真好啊......”面对太宰治的又一次抽风一般的判断，海涅无奈的扶额。

“不过——”太宰治拉长了声线，眼睛滴溜溜的转向海涅，漫不经心的问：“和海涅老师一起被关着的是谁？”

太宰治很聪明，这是海涅一直都清楚且认同的事情，因此对于太宰治是如何清楚还有一人时也没太过惊讶。

“费奥多尔，俄罗斯人。”还没等太宰治多问，海涅又说：“一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好心的俄罗斯人？”

“好心的……俄罗斯人啊……”太宰治漫不经心得重复一遍。

海涅：“据他所说，他是死屋之鼠的首领。”

“首领啊……不好办了呢。”太宰治虽然嘴上说着不好办了，可依旧是一副笑模样。

海涅的直觉很强，他察觉到太宰治有些不对劲儿。

尽管太宰治表现的和平常差不多，但是不对劲儿的地方太多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太宰治一甩西装，黑色的衣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太宰治脸上带着微笑，闲庭信步的穿过满地血污，黑色的皮靴沾染上血色的印记。

太宰治，在海涅看来就是一团黑雾，黑雾中心，是一个孤独落寞的孩子。

海涅跟在太宰治身后，他看着少年的背影，瘦弱不堪，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倒。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黑手党生活，将自己置身于暴力和流血的世界。

这样真的好吗？

海涅认真的想，就算太宰治对这个世界再怎么失望，就算他表现的多么的多智近妖，说到底，还是个孩子，他甚至还没成年。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全都聚集在门口守卫，他们已经全面控制了整艘游轮。

但是，他们除了一地的尸体以外就没发现过活人。

太宰治的脚轻轻踩在一具穿着运动装的尸体上，他的脖颈处还带着A的宝石项链。

用脚将尸体翻过来，太宰治眯眼仔细的查看，“一击致命，这么干脆。”

“老鼠果然是老鼠。”

海涅跟在太宰治身边他并没有仔细去观察尸体，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置身此处。

毕竟，一个手染鲜血的王室教师什么的……果然让人不能接受啊。

回到港口黑手党，海涅趴在办公桌上不想动，经历了绑架后的海涅并没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他知道森鸥外不会放着他不管，或者说他这次被绑架就是森鸥外的意思，为了给太宰治铺路啊。

毕竟，一个救了五大干部之一的人肯定有资格坐到干部候选人这个位置了。

一想到太宰治，海涅就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少年是他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投入心思最多的一个人了，仅次于那个贫民窟里的无心野犬的芥川龙之介。

现在的海涅就有一种孩子大了的，不听话了的老父亲感受。

晃了晃头，办公室的红棕木门被敲响，他的一个部下站在门外：“海涅先生，首领有请。”

海涅慢吞吞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没办法，以他的身高，坐这个椅子不太合适。

海涅换了一套和身上穿着的衣服差不多款式的衣袍，晃荡着衣摆哒哒哒的走到顶层的首领办公室。

他成了整个港口黑手党第三个特立独行之人，第一个是森鸥外，第二个是红叶大姐，第三个就是他了，身在港口Mafia，却穿着格格不入的奇装异服，现在，这些衣服已经成了他们的代名词了。

海涅没有再去通报，而是若无其事的推开门，闲庭信步的走了进去。

反正门口的守卫都认识他。

因为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海涅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极为糟糕的画面。

金发幼女半裸着身体，双手叉腰站在办公室正中央，她的身前还蹲着一个手里拎着一个红色花边百褶的小裙子的大叔。

森鸥外满脸堆笑的将小裙子在手里晃了晃，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爱丽丝酱，穿一穿嘛，你看这条小裙子多好看，多适合你啊。”

在森鸥外不远处的沙发上还瘫着一摊黑泥宰。

对方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还有闲心举起一条缠满绷带的面条胳膊跟他打了个招呼。

“海涅老师——”太宰治软绵绵的声音没有半点的力道，让人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在里世界掀起了腥风血雨。

海涅随口一应，将跑到他身后的爱丽丝护了起来，一本正经的对森鸥外说：“森先生，请你不要再这样沉迷幼女了，你的办公桌上还有不少文件。”

森鸥外脸上的狐狸笑一僵，随即眼神乱飘，转移话题道：“海涅你看，这条小裙子多——好看，配爱丽丝酱一定会更美！”

海涅瞅了瞅森鸥外手中的小裙子，赞同的点点头，不得不说，虽然森鸥外此人杂碎了些，但是在给幼女选小裙子上的眼光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