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我显然是把银杏吓到了。

“别别别，你不要这样。”他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样真的很吓人，凶巴巴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银杏似乎是被我看的有些发毛，他挪开了他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是想要笑起来的无奈。

“本来是以为你不会发现的那么快的...哪知道...”

“算啦，我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总该可以了吧。”

“你...你应该全...全部告诉我。”我板着脸，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在你走以后不久，那位老人家的情况便越来越糟糕了起来，而你们人类的医生也没有到，我就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啊，不过还好，我们医治树灵的这一套在你们人类的身上依旧管用的啊！”他轻轻笑着，缓缓的将真相道来。

果然啊......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不能在一个生命就这样在我身边消逝的时候指望我这样一个有可能治好她的存在就这样冷眼旁观吧……”他轻轻摊了摊手“这个道理，放在你们人类世界的医生那里，我想也会说的通吧。”

“只...只是你，难道没有为...为自己考虑过吗？你...或许...或许比我更加清楚当叶片全部枯黄以后的含义吧。”我追问道。

还是，我一直都是太自私了，一直一直，我是在考虑着自己。

“也不是没有为自己考虑过，救或不救，两种选择可能都会让我后悔。”他微微倾头，手指指着叶片“选择前者，我依旧有时间来补救，不过选择后者，恐怕我会后悔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会带着遗憾离开的。

我叹了口气，心头一阵酸楚：“好...好吧，或许...或许是我太自私了吧。”

“谁都会有一点私心的，这很正常。”他想了想，又道“我想英雄们——无论是你们人类的，还是我们树灵的，都没有为自己成为什么或是成就什么做过任何的预演。

“重要的是，你是否能够在面临必然的抉择时选择那个心中正确的方向。”

“万...万一我选择的不对呢？”我抿了抿嘴唇“而且，我想...我...我也不是什么英雄吧。”

“你不会错的，你一直都有着正确的路标——一颗善良的心。”银杏笑的很开心，“你不必为这点怀疑，如果并非如此的话，那我们的故事从最开始也就不会发生了呀。”

“只有你，还...还这样没心没肺的笑。”我摇了摇头“你...你恐怕很累了吧，我们回...回家吧。”

“好...”

“江明江明，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位银杏树灵前辈教给我的一句打油诗。”

“哦？”

“‘尚有残年当纵酒，何必照镜悲白头’”

......

回忆渐渐远了，消逝在了夜色里。

写字台上，堆满了鼻涕纸，写一段，哭一段。

我还是嫌这回忆，实在是太短了——明明我，还有那么多的遗憾呢。

银杏离开了，离开在下第一场雪的夜里：

“江明...下雪了...”那时候的他，已经虚弱得很，疲惫地对我笑了笑，喃喃着“不信...你可以去看呀。”

我搁下了笔，拉开窗帘时，却只听到了身后一阵噗隆隆的响动。

等到我回头去看时，哪里寻得银杏他的人：只看见身后，他的衣服散了一片。

一片叶子，轻轻的落在了我的书桌面上......

那天的作业，我不知道是怎样写完的，只记得和今日一样，写一段，哭一段。

那天的夜，是黑的吓人的。

“银杏...”第二天，我破例敲开了妈妈房间的屋门。

她看着平静躺在我手里的枯黄的叶片，叹了口气：

“我们把他埋起来吧，他累了，该休息了...”

“不...”我摇头，铁下了一门心“留...留下吧。”

“那好。”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抬头看了看写字台旁边的书架上，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枚银杏叶片。

“没想到这个故事的结尾，是这样的悲伤啊……”

方宏沉默了很久，在聊天框里，打出了一行字。

“嗯。”我回复道“这很正常，人有悲欢离合。”

“江明，这故事的题目呢？”他发来了一条缀着狗头表情的消息“总不能有了孩子，而不取名字吧。”

嗯，是要有个名字的。

名字要好听，也要有个好寓意，我靠着椅背，望着头顶的吊灯。

我又记起了银杏的笑靥。

突然间，灵光一闪，我几乎一下子弹起，飞快的在屏幕上输下了这个再合适也不过的题目。

《银杏，春来了》

“银杏，春来了。”我喃喃着。

但，这句话现在才说出口或许太早了一点，却又太晚了一点......

我没有听过银杏树灵们在拂青节的时候唱起的欢乐的歌谣，但我相信，那绝对是这世间极为美好的旋律......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