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四 人心（天空）

  平凡普通的故事，工整的写在书上，兴许是老人的笔记。他讲的很慢，真人通过鸟儿的眼睛已经一目十行，对故事了解大半。

  一个背负希望的婴儿降生世上，他生来强大，背负着祓除邪恶的命运，他的人生轨迹都被周围的人安排着，像一颗零件精密持续地运转。

 他幼小时被关在家里，如同笼中雀，脑内不停被灌输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知识。那时唯一的娱乐，竟是从古籍环境描写的只言片语去想象外界多姿多彩。

  先辈行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世外桃源是否真的存在，他能否去细嗅花香，在深海畅游，能否与同道人一起仗剑天涯。

  而等到羽翼丰满，踏出牢笼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进了更为奢华的监狱而已。

  诅咒横生，普通人过着毫不自知，随时毙命的生活，他见到的天，是血色的，大地，是布满残肢断臂的，海洋，泡着浮肿的尸体，而人类，表面和睦，背地里的丑恶将自己的灵魂扭曲的不成形状。

  世界在他眼里是透明的。透明到足以让他看清一切，让他崩溃。

  可他不能崩溃呀。

  世界以他为中心运转，人们的目光向他聚集。

  他不能祈祷恐惧，他活的像位神明。

  他要接受命运的安排，机械地运转完他的一生，等待下一个人的接力。

  后来，他在一次祓除诅咒时救下一个老人。

  不能称之为救下，因为他风烛残年，即使不被诅咒所害，也活不了多久。老人对他说了一些话。

  [等我也老了，也许会忘记他的话，所以先写在书上啦。]

  真人看见了最底下的批注。最后一个俏皮的‘啦’，似乎讲述着这位正抚摸着鸟儿的老人当初也是个乖张少年。

  被救的老人说。

  游戏不知道是谁开始的。也许是我的先祖，也许只是玩心上来的某位几百年前的先辈。

  「将自己的‘希望与祝福’记住。」

  「在临终前，传递给下一任吧。」

  「我想看看星火最终会熄灭

      ——还是燎原」

  那个人说。告诉他这些话的是他的父亲，希望他轰轰烈烈的度过一生。而他的父亲，似乎也是救下某个人后，那个人要求他传递的。

  “我希望你能去旅行。”他撒下希望与祝福。

  多有意思啊，到底传了多久呢。老人微笑着阖眼。

  还是少年的他说了句抱歉。

  因为他的命运不允许他做出选择。他去不了美好的地方，仅因为那地方不需要他。他永远出现在灾厄横生的大地。

  于是晃晃几十年，他的身形也逐渐瘦削，呈现老态，可笑的是等他走不动了，那些人也依然没有放过他，因为他还可以待在这间院子，用一生的知识量，来做他们的百科全书。

  他好像一生看遍了世界，又好像大梦一场，回到井底，依然是不知外界美好的蛙。

  即使不管淋湿的脸用坚定的双眼，换一个角度欣赏磅礴大雨的阴天。

  “这片大地是孕育苦难的摇篮。痛苦从未结束，灾难从未停止，我穷尽一生看到的都是人间炼狱。”

  未来还有另一面，能不能看见。

  “我希望看到一个更光明的世界，一个更美丽的未来。”

  “不是没想过改变，可是我又能做到什么呢。”

  老人自嘲一笑。继续读了下去。

  “后面啊……浑浑噩噩，到最后自封。在这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里决定结束自己的一生。”

  老人将枯槁粗糙的手伸向口袋，颤颤巍巍拿出盒火柴，抖落一根轻擦，火苗在小小的木棒上燃烧，而后老人放开了手。

  “他很遗憾。到最后也没改变什么，没能看见另一个世界。”

  “但是最后也释怀了，因为有只鸟儿不请自来。还擅自称呼其为小天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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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希望与祝福，也许是够分量的。”

  老人说到这里，将小鸟用双手托起，向上轻抛，仅是这个动作，他都做的极其缓慢与艰难，喉咙发出嗬嗬的恐怖声响。

  白鸟不解地飞在空中。疑惑这明晃晃的驱赶之意。

  老人咳嗽了几声，几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他还是气若游丝地说完话。

  “无论生前是怎样善良正直或无恶不作的人，死后也都是一捧黄土。散在空气里，就什么都不剩啦。”

  “但总归还是会遗憾，理想啊，信念啊，那些东西。”

  “一个生命的终结，是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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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儿呀。飞向天空吧。”

  他扯下绷带。傍晚的云烧红了老人苍蓝的眼底，留下温和的赤色。地上的火舌席卷，他银丝的发尾沾上了焦黑，明明是残暴肆虐的烈焰，可老人的脸庞宁静安详，慨然浴火。

  “带着我的新生。”

 人群的呼喊声由远及近，这片满是火焰的天空，仅有一只鸟扇动翅膀飞向远方。

  如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