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三 海底（暗）

8.

  海底落入了一盏灯。

  灯闪着微光，逆着水流，同大海的意志一同下坠，鱼群为他们让路，水母的荧光为之失色，他们最终停下，停在一座鲸的巨大骨架前。

  象征着几十年前，海洋的强大生灵在这里寻找到了归宿。

  “就是在这里。”

  陀艮看灯灯站在海底，手抚上那比正常鲸还要大上几倍的骨架。

  “你把咒力附加在骨骼上？”天空的祝福神色诡异“这么近才能感知……难怪我找不到。”

  “你一直在找它？”

  陀艮发问。

  “对，我一直在找它。有没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小陀艮。”

  陀艮嘿嘿一笑。

  “没有哦，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找什么啦，灯灯平常也完全没有隐瞒嘛。就是想等你问我。”

  “唉，好过分噢。”天空的祝福唏嘘，“你知道，你如果不抛弃这些人类对海洋的恶意，你会和漏瑚一样强吗？”

  天空的祝福伸出手，骨骼上的咒力开始朝他汇聚，隔开一大片海水，形成一个咒力凝成的小球散发着极其浓烈恶心的咒力。

  人类对大地的灾难愤怒，对海洋的未知恐惧，森林反而人们会怕它不存在。

  大地和海洋的恶意应当是同样强烈的。

  “肯定我更强！”陀艮这么说着，却是半眼都没分给那个咒力球。

  “花御不喜欢听到人类的声音，我也不喜欢，我当然知道接受了会变强，可是我要那么强干什么呢——漏瑚会把我抓去对人类宣战的。”

  “漏瑚想的太多了，他很累。我不想那样。”

  “对我来说，当然是普普通通过每一天更好啦！”

  “而灯灯帮我实现了，所以灯灯想要的话，就给你好啦。”

  “我认可灯灯，毕竟我们是家人嘛。”

  陀艮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却看到长着双翼的少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灯灯？”

  “陀艮。”

  光芒陡然被收回祝福的体内，他现在就如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因为翻滚恶意的咒力球影响，黑得就像最浓稠的墨水，就连海洋的咒灵，都已无法看清那片区域。

  “灯灯……？”

  陀艮没由得一阵心慌。

  “我们都想了很多，花御也是，你也是。你思考当下和明天的未来，花御思考后天的未来。”

  “漏瑚和我，思考过去的过去，和更远的……未来的未来。”

  比我们加起来还远？陀艮想。

  “但是我们发现自己思考的未来与对方是冲突的。”

  “我和漏瑚你会选谁？”天空的祝福突然提问。

  “……”

  这把陀艮问住了。

  选？为什么要选？

  “灯灯？我们……会分开吗？”

  “可能会哦。”

  “我不想分开。”不应该分开。

  “可能……”

  “不可能！！！”

  鱼群受惊地退远，深海不知源头地泛起波纹，汹涌地挤压，妄图灭却海底的一切。

  海的意志在愤怒，他顾不上那些漆黑扭曲的恶意，固执地伸出触手想把黑暗中心的家人拽回来。

  “别急。别急，陀艮。”

  触手在黑雾中抵住一只手，相比于平常，那只手显得过于冰凉。陀艮想要卷起将他拉出来，却再也无法动一下。

  “我现在给不了你答复。”

  “等我醒来。”

  “我需要想想……需要想……”永夜中传来少年的喃喃，随后变成大喊。

  “小陀艮——等我睡一觉起来——我们一起画画、一起唱歌、一起去做些家人会做的事——”

  声音又渐渐小了下去，陀艮在恍惚间好像看见他蜷缩着，用翅膀裹住了自己。

  “要记得……千万要记得……”

  不知是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