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还成千万缕（六）

魏嬿婉怎会不懂慧贵妃的未尽之言？

想来那旧识多半就是如懿，从前的乌拉那拉青樱，潜邸青福晋，后来的娴妃，如今冷宫之中的庶人。

据说，嬿婉的长相，同如懿容貌最盛之时，有三分的相似。

慧贵妃这点儿嫌弃、可惜算什么？话说回来，其实还没有皇后、嘉贵人那时候表现的厌恶、排斥，对她造成的影响大呢。

魏嬿婉也更清楚，慧贵妃心理与想法。

——包衣家族，可以做官可以入宫，比许多汉人都要受满人的信任。

可其中的缺点，也并不少，比如包衣也叫包衣奴才，上三旗的包衣奴才又比下五旗的包衣奴才，说起来身份高些，待遇好些。

在旗人眼里，这些人又都一样了。

不过是奴才罢了，上三旗也好，下五旗也好，都是他们的包衣奴才，没看得起的必要。

尤其是像富察皇后，还有那些张口闭口蒙古三十六部的选手。

她们生来优越惯了，拥有的实在太多，这样才能理所当然地凌驾于众人之上，拿自己生来就有的，压制别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

就算是如懿，身上也还剩一个乌拉那拉氏，满洲大姓的标签在。

但真要说乌拉那拉氏有多厉害，那也未必，如今没落了，才是真的。

费扬古若在，那还好说，可娴妃那支乌拉那拉氏，早已没有什么可用可称道的人物了。

靠女人靠得太多，自身又不怎么样，还能怎地？

西汉那样多的外戚都败了，乌拉那拉氏就能幸免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奴婢…奴婢只是宫中最普通，身份最低的一类人，怎敢与娘娘的旧识相比？”

“至于什么如玉君子，奴婢更是及不上，亦不敢与之相较的。奴婢这小小的女儿身，哪里是能和那些名传千古的大家相较的？卫玠谈道，冰清玉润，想来那等才思品性，是非常人所能有的。”

慧贵妃听了这话，果然来了些兴趣，微微一笑，就像一树鲜艳的桃李，同含苞待放的梨花一同盛放，花开艳灼，清丽无双。

“看你的绣品，就晓得腹中定是有些文墨的，唔，你姓魏，不知闺名是叫什么？”

少女回答道：“奴婢名叫嬿婉，郁穆旧姻，嬿婉新婚的嬿婉，因家父取这名的时候，同家母的感情还很好。”

慧贵妃赞道：“和美，安然，也有美女佳人之意，这名字倒不错，念起来口齿生香。”

“你是那一旗门下的？家里在哪儿做事？”

少女清郁澄澈的眼睛，这才染上了些许的迟疑与回避，“奴婢是汉军正黄旗包衣，家父曾是内务府做事的，只是犯了错，熬不过艰难的时日，便早早去了。”

慧贵妃却道：“正黄旗门下，这出身也不算低了。”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可不能平白看低了自己。”

“过得什么样，做什么样的人，那都是要自个儿试试才知道的，旁人说的，都不做数。”

“哪怕父母，亦是一样。”

慧贵妃的声音，很有些感慨，就像是渺渺若天际所传。

态度亲和，还有隐约的自伤自怜。

但不管怎么说，嬿婉同慧贵妃的初次见面，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的。

高晞月对嬿婉留下了印象，却未曾为难影响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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