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古代史》4

从外表看这家酒楼平平无奇，从内看却别有一番雅致风味。一层全部是以屏风隔开的独立包厢，进入酒楼之后，迎客的小二熟稔的将二人往里面的包厢引。

“长官，还是老几样？”小二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二人坐定之后，他便打着哈哈询问道。

唐少游冲秦婉扬了扬下巴。

“诶呦，小人眼拙，长官今日带了客人来。”小二笑眯眯的脸又转向秦婉，“小姐看着眼生？应是初次来咱家吃饭，小人给您介绍一下，咱家的松鼠鱼和凤尾虾可是远近闻名的，您要不要试试？”

秦婉点了点头。

“再加一份三杯鸡，拿一壶桂花酿。”见秦婉似乎没什么主意，唐少游便开了口。

“桂花酿？是是是，长官请稍等”

秦婉察言观色的能力当时在学校可是学了个十成十，那小二听到“桂花酿”三个字，还捎带着往她这了瞥了一眼，语气中也有惊疑，显然是这桂花酿和秦婉的存在有什么冲突。想她初来乍到，前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也谈不上与人结仇。再结合今日二人商议来这吃饭时，唐少游脸上挪揄的笑意……素来听说近代这段历史虽充斥着兵荒马乱，却也充斥着莺歌燕舞，战乱、堕落、混乱、熠熠生辉是这个时代的代名词。

而文人墨客附庸风雅，愿意将风尘女子命以雅名。就比如，桂花酿。

想到这一层，秦婉便也通透了。

“看你似乎有些心事？”见秦婉出神，唐少游便出声问道。

秦婉微微回神，进而轻叹了口气，“见才子落魄，心有唏嘘罢了。”

“也就是你们这些女子才能和那些酸文人有共鸣，日日写那些酸东西有什么意思？”唐少游握住一只茶杯，用食指轻轻摩擦，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这是把女子和文人都骂了？果然，文武之争，自古以来都是皇帝必须头疼的问题。

“若是写八股，自是没甚大用处。可蒋公子撰写历史，著书立说，在我看来功在千秋。”

“什么功在千秋，家国都要亡了，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唐少游不屑的嗤笑一声。

秦婉哑然。那句“家国都要亡了”让她打开了新的认知。从上学以来学历史、学语文，她都感叹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能有这么多文字流传下来实属不易，也感叹着近代学者的幸运和信念，能在战火纷飞中写作。抱着这样的心态，她试图影响唐少游这类人接受蒋子睿著书立说功在千秋这样的论调。

可她是自始至终以后验的视角来观察这个时代，我们挺过去了，所以这些文字留给了人们对曾经的想象，我们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共鸣之感使我们热泪盈眶。可如果我们没有挺过去呢？如果我们的祖辈输掉了那场战役，今天在读这些文字的又会是谁？

会是胜利者的子孙后代，那些与我们不同根、不同源的人，是否能理解文字中的伟大？又是否会对这些文人墨客肃然起敬？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唐少游这类武将，纵使他们读过书，他们也永远不会认为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文人是一件正常的、应该的事。家国将亡，你所写的这些，你的后人真的能看到吗？

沉默良久。所幸这时，一位窈窕女子端着酒壶款款而来。若说方才秦婉的态度是不屑，现在的态度则是感念这位女子救尴尬气氛如水火之中。

“方才的话，惹了秦小姐不快，我自罚一杯。”唐少游看出了秦婉的窘迫，当那“桂花酿”给他斟上了桂花酿后，他便一饮而尽。

“唐先生说的话不无道理，倒也是我看问题不周了。”秦婉说了话，便也饮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随后气氛似乎热烈起来，方才点的三道菜不一会儿便也上了来。唐少游似闲聊似试探般询问着秦婉的国外生活，所幸秦婉都早有准备，回答的滴水不漏。不过啊，秦婉心里想，这家的三杯鸡做的确实不错，若有机会，下次定要继续光顾。

而那“桂花酿”全程未发一言，不过杯空斟酒，酒尽身退而已。

酒足饭饱后，二人又折回蒋府，虽说蒋子睿“病情”稳定，可秦婉总归是导火索，而又寄住在唐家。唐少游作为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兄弟”，全然没有吃饱了开溜的道理。本来想打包蒋子睿最爱吃的酒酿圆子，但伤者病者滴酒不能沾，况且他前几日饮了太多的酒，二人思索了下，还是带了红豆沙前来。

本来秦婉是不方便进内室的。谁知唐少游进去不一会儿，却又走出来叫她陪同。

“怎么？”虽然秦婉心里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做了礼貌性的询问。

“子睿醒了，非要见你。”唐少游嗤笑一声，显然对蒋子睿这种“小女儿”做派十分不屑，“不然不肯吃药，也不肯吃其他东西。”

秦婉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好笑。以前学知识的时候，只听说蒋子睿的历史贡献多么多么牛，却是忘了，文哲领域的大牛，总有那么几个性情古怪的。

进了内室，这里的空间比会客室小很多，却比会客室亮堂许多。这点秦婉有所耳闻，说许多著书立说之人，为了督促自己早起写作，总会在卧室多开几扇窗户，以期太阳升起之时便可起床写作。想来，蒋府的内室之所以更为明亮，大概起初设计时便也是如此考虑。

“果然，不是她啊……”

二人甫一对视，蒋子睿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秦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才是历史课本上的蒋子睿。五官周正，文人气息扑面而来。看来唐少游请医师的同时，也没忘了叫下人来“清理”一下他。

“子睿，这是秦婉，刚从英国回来。”唐少游简单为蒋子睿介绍了一下秦婉，秦婉也识趣的向前一步伸出手，打算和蒋子睿握个手也当作认识了。

谁知那人倚在床上，头偏向另一边，双眼无神而空洞，完全将秦婉当作空气一般忽视了。

“子睿，秦婉专门从事编译工作，她对你的书很感兴趣，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你聊聊？”秦婉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所幸此时唐少游及时开口，缓解了几分尴尬的气氛。

“好啊，先将前屋的那几箱拿去吧，译出来了再来找我。”蒋子睿似乎听进去了唐少游的话，却还是扔给了秦婉一个更难的任务。

“蒋少，译文这事我也只是略知皮毛，尤其翻译这种历史文学，是需要很高素养的。我自知水平达不到，但家父生前心心念念的都是让国外那群人看看我国五千年文明长什么样子，他……”秦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规劝道。

“你父亲是生是死，是喜是悲，与我何干？”蒋子睿继续将头扭在一边，毫无礼节的怼了秦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