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头好疼……

　　溺水之人的求救都是无声的，他们看到少年身体倒在地上，痛苦的神色抑制不住，指甲深深地扣进木制地板的缝隙，留下深深浅浅的划痕。

　　“太宰先生！怎么办，乱步先生怎么办啊！”中岛敦急得眼中含泪，将求助的视线和希望放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太宰先生，谁也不许伤害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挡在太宰治身前，尽管他还在咳嗽。

　　“这里是过去，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中岛敦】平静的盯着地板上的花纹。

　　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在颤抖。

　　“混蛋太宰，混蛋青花鱼！净搞出幺蛾子！”中原中也大刀阔斧的坐在芥川龙之介身边。

　　虽然嘴上嫌弃他，但到底还是愿意保护他。

　　而且……

　　看到太宰痛苦的时候我居然在心疼？

　　真是见鬼的心疼。

　　难不成我喜欢他？

　　焦急担忧的情绪如同蚂蚁啃食内脏，浑身难受。

　　太宰治颤抖着支起身体，将完全自杀手册紧紧攥在手里。

　　捂着眼睛，不去看头顶炽白的灯管。

　　太搞笑了。

　　这算什么？

　　来自未来的警告？

　　一场梦给了少年人最真实的痛。

　　低笑两声，太宰治晃着身体站起来，若不是他依旧惨白的面容和微抖的身体，谁也不会相信他在此之前接收了数以兆计时空的记忆。

　　他居然微笑着付了钱，走出书店。

　　“这家伙……”中原中也想跟上去，但不知为何他们被困在了书店的区域内，他们无法离开这里超过十米。

　　困兽一般走来走去，暴躁的一拳锤在透明的屏障上。

　　“该死！”

　　他们只能目送着少年人一步步走远，走向他规划好的，既定的结局。

　　他的心，早已死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刻。

　　夜色冰冷又沉寂，镭钵街，社会的最底层。

　　在这里，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望。

　　黑色的西装外套长至脚踝，贫民窟的街道并不干净，连带着这件奢侈的过分的衣物也染上了几分肮脏。

　　少年人只是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并没有在意。

　　他站在一个破旧的小棚子边，冰冷的视线扫过小棚子周围蠢蠢欲动的恶徒。

　　【芥川龙之介】瞳孔骤然一缩：“那是在下在贫民窟生活过的地方！”也是芥川银被带走的地方。

　　在贫民窟里求生过的恶犬当然清楚恶徒的视线代表着什么。

　　他的妹妹没有异能力，没有自保能力，同伴都死了，唯一能依赖的哥哥头也不回的丢弃了她。

　　“该死！”

　　恶犬愤怒的咆哮着，冲上去想杀死觊觎自己妹妹的人，只能一次次无力的穿过虚影。

　　小棚子里还有一个小姑娘。

　　太宰治站在夜色里，他比夜色更加冰冷。

　　【要和我走吗？】

　　年少的恶魔如此蛊惑着。

　　【你的哥哥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要和我走吗？】

　　少女的眼睛里慢慢的，全都是微笑着的少年，直觉在疯狂叫嚣着，告诉她的只有一个字。

　　逃。

　　为什么要逃？

　　这或许是恶魔，但他会救我。

　　他会救我。

　　【你会救我吗？】

　　【不会。】少年笑意渐深，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握住芥川银的手。

　　【我会带你抵达更加绝望的地狱。】

　　暴力和血腥深入骨髓，缠绕着他的心脏。

　　这是太宰治独有的绝望。

　　一瞬间的颤栗直击心间，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只是几句话而已……

　　但那种被蛊惑的感觉不减反增，让人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前往他所说的地狱。

　　是太宰治救下了【芥川银】。

　　否则【芥川银】的撑不到【芥川龙之介】拖着残破的身躯回来。

　　【芥川龙之介】头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这件事。

　　“这也太……”

　　原来这就是得到书的太宰治吗？

　　原来这就是身为首领的太宰治吗？

　　原来这就是……放任自己沉溺在血腥里的太宰治吗？

　　幸好，我们的太宰治最终前往了光明。

　　【江户川乱步】却开口了：“黑暗的气息从始至终都缠绕着他的心脏，现在不过是他的伪装技术更好了而已。”

　　“你们以为太宰治就不会向我们的桃之助一样吗？”居高临下的一眼看穿了他们的想法。

　　【江户川乱步】语调近乎悲哀：“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这么做。”

　　这是每一个太宰治的希望。

　　每一个。

　　没有例外。

　　少年将芥川银交给跟在身后的黑衣部下，一个人轻快的踩着贫民窟的断壁残垣，向着恶犬的方向行走。

　　他就像玩心极重的孩子，蹦跳着来到两个芥川都十分熟悉的地点。

　　你用的是芥川龙之介在这里获得了人生的意义，【芥川龙之介】在这里获得了仇恨的力量。

　　林间小道旁的树桩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少年撑着脸，注视着近乎屠杀的一幕。

　　血腥暴力的场面映在他眼里，不能给那死水般的湖起一丝波澜。

　　万物都在他眼底，万物不在他眼底。

　　“他不阻止……”国木田独步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下意识的看向太宰治。

　　鸢色双眸空洞冷漠，照不进一丝光亮的黑夜。

　　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在一瞬间思绪万千。

　　金发男人瞬间哑了声，眼前的太宰治已经被黑暗包裹，他已经陷进了泥潭深处。

　　“混蛋太宰真是没有一刻让我省心！”中原中也暴躁的瞪了眼同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放任太宰变成这样！”

　　【中原中也】也回瞪一眼：“这个混蛋不想我知道的时候谁能知道啊！”

　　直到芥川龙之介将敌人杀死，浑身都是鲜血，仰倒在地上时，才蓦然出声。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意识拒绝活着啊，芥川。】

　　逆着月光，少年的身形看着越发消瘦，白色的绷带缠在右眼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我本来是来拉你入伙的，但是，我改主意了。若是在自我意识的控制下使用暴力，最多算是释放了人性的一面。而你却不然，只要感觉到环境有变就会下意识地伤人……这和一头发疯的野兽无异。】

　　太宰治耸耸肩，从树桩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躺倒的恶犬。

　　芥川龙之介咬牙切齿的瞪视着【芥川龙之介】，想要和对方决一死战般的仇视，虽然他对所有人，除了太宰治都这样。

　　“一定是你太弱了，让太宰先生如此失望，才没有选择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