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旧知道九禇是疑心了,亦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了分寸,忙换了惊惧怀疑的神色。
朱旧“总也算是与帝君相处了两百年,朱旧自认为他并不是如此心性,徒留承受灭顶之灾的无辜者,自己没了踪迹!”
朱旧“麟之趾,振振公子,应渊君绝不是……”
九禇打断了朱旧,微微眯了眯眼道。
九禇“呵,我该说你什么好,如今世道还傻乎乎的有理想有情怀。这个乱世,容不得他的仁慈,包括你的愚昧。”
朱旧的面色愈发灰白悲伤,然而这抹暗沉颜色中,九禇看不出半分明白她的认同与明白。
九禇“要胜过叛逆之党就只有战争,有战争就一定会有牺牲。应渊坐在帝君的位子上有赖于很多人的牺牲和成全,由不得他选择,他必须承担这三界的苦难和重担……不,他从来都没有选择。”
应渊从小到大都是敏感,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他不愿意因因自己的缘故而牵连任何人,是个打碎牙和血吞的主,这是他的软弱,亦显他的弥足珍贵。
想到此处,九禇的脸色愈加苍白,眸子有一点水光盈然,可她是生性倔犟从不愿低头转圜的人,那点晶莹在指甲掐破掌心前被生生抑了下去。
她咬一咬唇,狠狠道。
九禇“如你所见,他败了,败得难看至极!”
朱旧却是微微一笑,那笑里有一抹淡淡的愁苦味道。
朱旧“后生不这么认为。内心仁慈,不是真正的懦弱,没有信念,才是真正的懦弱。”
神情有瞬间的滞涩。
她竭力维持的平静端和的面容在亲眼目睹朱旧出了天医馆的门后瞬即碎裂下来。
今人不见古时月。
孩子,你又在哪一方停留?
出了天医馆,朱旧便头也不回地抬足狂奔,直到精疲力竭再提不动一根手指,足下一软,堪堪倚着宫墙扶在膝上痛哭。
她远没有表现出的淡然。
朱旧“帝君、帝君……”
她有无数无数多的泪,已是千年没有好好肆意纵容自己哭一场。做一回狐狸,竟成了她这般连尽情悲伤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它不知世间疾苦,它不谙人神困顿,但那片皎洁中有如许的孤独。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在漫长的岁月里,人们已用古老的悲哀将它填满,可濯清柔和的光华,你却锋利破开将我的悲伤与凄楚照得这般明晰。
朱旧“星汉西流……夜未央。帝君,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朱旧只觉得被磋磨到浃髓沦肤,仿佛身体里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要绞尽她的五脏六腑,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空荡才好。
冷风呜咽个不停,一个劲地灌进披风,她心下一痛,抱紧包袱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披风去,风吹疼了朱旧的身体,亦有她的眼睛。
有长长的清泪从脸颊无声滚落。可恍惚间却觉出异样,相触的柔软,似是有人想为她拭去这片片泪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