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负阴抱阳

应渊其实想守在这等朱旧醒来，只是为掩人耳目，一直留在虚镜殿用无双镜随时查看情况。

偏殿里暗沉沉的，因着应渊的进入，一个眼神鎏金烛台上的烛火便在顷刻间点燃，点燃时也无分毫烟气散出。

朱旧睡得鬓发松散的容颜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应渊面前，连同她纠结的子姜粉寝衣。子姜粉是很平缓的颜色，大概是狐狸喜彩色，她往日多穿这样初荷、燕颔、唐菖蒲这样娇艳的颜色，但这却多为是添了几分柔媚。

然而朱旧抬头的一刻，他毫不意外地心疼了。

因为这样平肉的子姜粉，愈加衬得她面色苍白而惶惶不可终日，仿佛花团锦簇里一点幽暗无垠的花蕊。

应渊刚坐在榻边，朱旧便像是菟丝花找到了可以依傍的乔木，立即扑进他的怀里，生怕他离开似的，双手紧紧圈住他。

朱旧“帝君，我好怕。”

那梦太过真实，所有人都围着她要置她于死地，尽管她与他们素不相识，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做。

应渊轻拍着她的后肩，后背衣衫早已被汗湿，额前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殿内炉火烤人，此刻，她无须炉火来暖屋子。

一记眼神，便熄灭了熊熊炉火。

近日，朱旧连连被噩梦缠身，不知是何梦引。

她伏在他胸前蜷缩成一团，翻来覆去弄得衣衫有些凌乱，微微露出了瘦削的锁骨。

应渊的脸颊帖着朱旧的额头，喉头动了一下，自觉不妥，艰难地移开。

应渊“明早来我虚镜殿，我替你驱梦魇。”

朱旧点头应声，忽而紧攥住应渊君的袖子，眸中泪光闪烁。

朱旧“一个人陷入无边黑暗梦魇中，那种感觉似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那种感觉就好像……我什么都没做，却被世人唾弃，问罪责，施刑罚。”

朱旧“是不是朱旧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何都要杀我……帝尊不是一向公允，这诸仙众神不是该维护法度吗？我没有杀过人，我没有杀过人……”

清冷的月光爬上窗棂，风吹过，海棠花树颤颤摇曳，斑驳的痕迹赫然地映在窗纸上，似欲伸未伸的指尖。

应渊眸中有闪躲，欲从她手中挣开袖子，但最终轻叹一声，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应渊“只是个梦。”

只是个梦……不知是在骗她，还是在骗自己？

方才他过来时便已搭脉一探，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梦里所发生的事，不过是在告诉他，以他一己之力根本护不住她。

应渊坐在榻沿上，任由她握着他的手，瞧着她紧蹙的双眉，他心中一阵窒疼。

他伸手，轻抚着她的眉心，脑海中忽而忆起奚凝烛离去前用心语传过来的话——

“帝尊奉神界教条为尊，断不会允许余孽苟活于世。你是帝君，天规戒条一向奉为金科玉律，想要保下她，便是步孽缘后尘……”

殿外一阵骚动，今夜岚岫起了兴致睡在了后院，窝于透骨草内却好似被踩了一脚，凄厉大喊，闹得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