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看着她,眼神淡漠,不再有一丝情感:“你应该庆幸你母亲为你做的一切,没有那半截玉米,你以为你能拥有这笔钱?”
“不可能,你不是说他是你儿子吗,他怎么可能会是神!?”
“你不是说他是你儿子吗?怎么又变成神了——他既然是神为什么不说,他又是哑巴!?”
周玲玲质问着夏婉,她不愿相信夏婉说的是真的,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季无涯是“怪物”,怎么会忽然变成神呢?
——如果季无涯是神,那为什么他不告诉别人,也不向村里人解释?
“他当然不是我儿子,如果我不说他是我儿子,他岂不是要一直被人当成怪物?”夏婉停顿了一下,“还有,我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神不是天生就知道自己是神。”
“每一个神都有自己的轮回,在自己守护的土地上诞生,然后被人带走,与人一同生活,然后被逼上绝路,被救赎,被迫接受现实,最后成为真正的神。”
“——更何况旧神已死,无涯不过是新生的神?别说自己的身份了,他连自己的神力都无法正常控制,只是有时候会下意识的施展出来,‘掌秋之稔,能使风雨’,作为神教忠实的教徒,你应该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
掌管秋季的丰收,能呼风唤雨。
周玲玲自然是清楚意思的。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后退,踉跄了两步,最后后背重重靠在门上,身体逐渐下滑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她的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
“怎么可能会是他!?”
她双手逐渐握拳,猛的站起来:“你骗我,他是你儿子,你当然会为他开脱!他就是怪物,没有他我怎会变成这样!?”
周玲玲宛如疯魔,侧身重重冲撞在病房的门上,连续几次都无法撞开。
“哎……”夏婉无奈得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门,单手抬起一挥,门竟自己开了。
周玲玲见门开了,也没有多想,立马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团白雾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床尾边,逐渐化为人形。
“您心可真大,就这么把人放走了?”那人的身体逐渐清晰,他披着白色斗篷,面具遮住整张脸,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声音是听上去有些刻薄的男声。
“右手的人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办事?”夏婉冷冷的看着他,问。
“呵——当然不是,只是来确认你把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你们不想脏自己的手,大可把这种事交给左、右手做。”那男人冷笑道。
“不需要,把人放走自然有我的原因——还有,你就这么肯定我是随便放她走的?”夏婉皱眉,脸色更冷了些。
“……那您的意思是?”虽然是尊称,但语气却听不出尊敬的意思。
“不用任何人出手,她最多只活的到明天——我的预言从未出错过,你应该清楚。”夏婉说完,便转身正要离开,却又被那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拦下。
“要不您再算算?万一有了变数呢?我也好给上面一个交代。”
“你——”夏婉厌恶的看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但还是闭眼抬手算了起来,没一会儿,便皱起了眉,“还真有变数……她活不过今天了。”
……
“还有那种感觉吗?”韩天真问。
“还是有,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季无涯捂住自己的胸口,疼痛越来越剧烈,脑袋还有些发昏。
“你怎么了?”韩天真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扶住他的手臂,问。
“韩天真,我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你说她会不会……和我妈一样消失?”季无涯看着韩天真,眼神中带着无助。
“就算真的会,和你也没有关系,你只是感觉她回消失,但是造成她消失的不是你……你应该能听懂对吧?”
“嗯……”季无涯看着他,呆呆点头,又把头低下去。
季无涯胸口传来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严重。
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韩天真看他脸色那么差,也不再搀扶着他前进着,而是停在狭长的小巷边随便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
“季无涯!”小巷的一头传来一声疯狂的大喊声,韩天真转头一看,正是刚才买菜的女生周玲玲。
只是她现在看上去很不正常,双目怒睁,径直朝着二人冲过来。
韩天真皱眉,立即放开季无涯的手站起来,就在周玲玲正准备用脚踹季无涯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抢在前面一脚踹在周玲玲的小腹上。
“啊——”
周玲玲直接被踹开了两三米摔倒在地上,算是拉开了一些距离。
对于这种已经疯魔的女生,韩天真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想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兄弟,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季无涯知道是周玲玲的声音,起初他并不想回应她,但听到这声尖叫,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紧闭的眼睛,抬起头来,看向她。
“你……找我干嘛?”季无涯语气微弱,问。
“我找你干嘛?我找你干嘛你不清楚吗!?”周玲玲踉跄起身,又往前走了几步,但注意到韩天真警告的眼神,她又退了回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韩天真一眼,又愤怒地转头看向季无涯,继续说:“季无涯,你这个怪物,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了这样!她不是你妈吗?”
“想你这种人……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家人,你就是被捡来的野种,红毛怪胎!”
季无涯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当然知道自己是怪物,从他记事起到现在,他也一直都知道,他自己本身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口时,他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他本能拽住了韩天真的裤腿,逐渐往上拽,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周玲玲,我,我是对不……”他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很快被韩天真打断。
“季无涯,如果错不在你,你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韩天真说着,主动伸手去搀扶季无涯的手臂,却被季无涯轻轻挣脱开。
韩天真的一句话瞬间让他冷静了许多,又仿佛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走向周玲玲,一手捂着胸口,强压着疼痛,脚步缓慢,低头,闭上眼睛,满是儿时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说的没错,我没有对不起你。”季无涯终于走到她的面前,睁开眼睛,里面仿佛多了一丝清明。
他深叹一口气,抬头看向周玲玲:“我妈的死,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但是你们说是因为我,我也信了——但我没有对不起你过。”
“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只是同乡,只是认识,甚至陌生人——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希望被再你打扰。”
随后,他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一般,双手拽住周玲玲的衣领,狠狠把她撞向墙壁:“还有,我不想装傻配合你演戏,还一起去竹林抓过鸟?你是当我真忘了还是傻?噗哈哈哈——”
季无涯不由的大笑了一声,脸上却尽是酸涩:“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只鸟?还被你们忘了一天才放出来!?”
“你们把当我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记性不好老是明天就忘,就任你们打骂?”
“——你自己不清楚!?”
“我对你们谁不是掏心掏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说咱俩到底谁对不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