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来啦
当如懿朦朦胧胧地醒来一块柔软的绢子正被人从她的手腕上拿走，她知道是江与彬来了，抬起右手那残缺的，有些烧黑了的帕子还握在手心里。
耳边响起海兰温柔的声音，自己的手被她握住：“姐姐你醒了。”
如懿寻着声音向海兰看去，轻轻说了句：“我没事了。”
这时，又传来一个她无比熟悉的男声问江与彬道：“怎么样？”
如懿知道是他在，她一定要海兰把幔帘放下来。
海兰知道她和皇上心结还没有解开，大约不太想见到他，轻叹了一声，照做了。
如懿缩在被子里，忍着心里的百般难受，静静听着江与彬向皇上回话：“回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了，一时动了胎气，好好休息一下，保持心情的平稳，便会无碍了。”
待话音落下，即刻又听见皇上说：“知道了，愉贵妃，你们都下去吧。”
殿里随着海兰的一句回答安静下来，幔帐轻起，被人束在了两侧，皇上在榻上坐下来，试探性地拉了一下如懿捏着的帕子，果然，他并没能将它从她手里抽出来。
他酝酿了好久，才说道：“如懿，你听我解释，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卫嬿婉她……”
如懿听见他出声才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眼神空洞地看着他，切断了他的话。
“你心爱的卫嬿婉，她的容貌是我毁的，她的病也是我造成的，所以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置我啊？是要废了我呢，还是直接杀了我给她赔罪啊？”
皇上原本真的很想跟如懿仔细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的整个经过，兴许他和她之中便能有所缓和，但是如懿对他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还拿嬿婉来堵他。
这令他复杂的心绪如同火烧一般，猛地按住如懿双手，凑近她，他的那种似乎要将她吸进眸子中去一样，语气带着一丝狠劲儿，几乎是吼出来的：“朕告诉你，朕没有喜欢过她！”
如懿的神色并没有半分改变，只是眼角滑落出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滴在枕头上。
“没有过吗？”她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你不是说不会再宠幸她的吗？为什么永璟满月的那晚你还是去了她那儿，还和她有了孩子，为什么她的孩子没了，你要来责怪我呢？”
看着如懿落泪，听着她嘶哑的嗓音，和质问，皇上火烧火燎的心瞬间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那种火热与冰冷的碰撞感令他难受极了，赶紧松开了如懿被自己按着的手，艰难地向她解释：“如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和你解释。”皇上伸手过去，本来想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却被她偏头避开，他的手停留在半空，十分尴尬，只得默默收回，接着她的话说：“那次是卫嬿婉，她我在的酒里下了药，所以才……我还以为那是你……孩子的事，也是我的错，是我一时间被蒙蔽了，和你没关系，全是卫嬿婉自己造成的，那日江与彬的话你也是听到了的。”
如懿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因为太过伤心了，才会使得自己发出既凄厉又狰狞的笑声：“是跟我有关，都是我做的，全部都是我。”一阵铺天盖地的头疼让她不得不平静下来：“我给你的东西你一样都不想留，皇上要是真的不想看见我，以后不看便是了。”她稍微顿了顿，然后又问：“顺便问一句，您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翊坤宫腾出来给卫嬿婉啊？”
即使现在皇上的内心真的有什么东西需要宣泄，急需释放，可他却再也做不到对着如懿发作，他用着柔和到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如懿，你不要这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让卫氏来取代你，她也不可能取代的了你。”
如懿摇了摇头，深深望着他的面庞，说：“皇上用不着和臣妾解释，臣妾左右不了您的心意，您想做什么都行，臣妾等着。”
尽管她很是抗拒，但他还是抓了她的手在掌心里，却又一次被她抢了话：“臣妾不能怎样，臣妾都听您的，臣妾累了，皇上请回吧。”
这一场僵持在引火线的争辩最终以皇上的离去而结束了，嬿婉在延禧宫里由他派去的人鞭打了一整夜。
然而，到了次日传进他耳朵里的却不止是嬿婉的情况，还有翊坤宫要封宫的消息，彼时皇上刚才起身，连早朝都没上，便直接奔着翊坤宫去了，那里已是大门紧锁。
他用力地砸着门，里面宫人们都十分为难，因为如懿极力地坚持一定不许他们去开门，最后皇上干脆下了道圣旨将门给逼开了。
这时候如懿正草草的穿了件外衣，披头散发地面对着窗子，握了把剪刀在手里，把那方原本就已经不完整的帕子剪了个稀碎。
这剪子还是昨日的那把，上面还残留着来自嬿婉的血。
它本应该被拿出去处理掉的，可如懿就是不让任何人碰它。
皇上不由分说便上去夺下了剪子，制止了她，就算她极为抗拒，他也还是从侧面环住她，随着她的挣扎扭动着身体，不管她听不听都还是说道：“如懿，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它烧了，卫氏的话你不要相信，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总是怀疑你，真的对不起，这都怪我。”
等他说完这话，如懿仍然还在不断地挣扎，想要挣脱，说话的声音远远高过了他方才道歉的音调：“为什么不让我封宫？为什么？东西你也烧了，永璟也让你带走了，你还想怎么样！怎么不干脆杀了我，让我一尸两命啊！”即便她真的很努力地忍耐过，但是眼泪还是掉了出来，在不经意间打湿了她的脸。
如懿使尽力气挣了只手出来，狠下心掐在了他左手的手背上。
她沉默了，没再说什么，他也没吱声，静静承受着这钻心的疼，手上渐渐的麻木了。
过了似乎很久，如懿松手了，她感觉有什么液体浸湿了指尖，一抬手，那鲜艳的红色正顺着手指往下流，皇上左手上亦是如此。
她的身体被转了半圈，被他紧紧地拥入怀里，柔软的声音丝丝入耳：“舒服了吗？”
她没回答他，他也没再问就这样搂着怀里的人，慢慢发现她的身体正在微微抖动。
带着哭腔的声音很快进入到他耳中。
“你为什么没有来啊？我每夜都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听了如懿的这话，皇上心里猛抽了一下，原来，不是她睡得太熟，而是他去得太晚。
“对不起，如懿，是我身边的女人太多，受到的纷扰也太大，我答应你，缩减后宫的制度，释放大多数妃嫔，从此后我都不会再选秀，还有香见，我会让她出宫，让她回寒部，我以一个天子，更以你夫君的身份向你保证，保证我能做到。”
由于现在如懿月份大了，所以没有皇上将她搂的太紧，也没离她太近，这样一来如懿只得前倾着些身子，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让眼泪慢慢滑落。
当然，如此这般，她身上的重量自然也就压在了他这边，虽说他不忍打搅了她发泄，可这样只能远不能近的距离还有本来不属于自己的重量，虽然算不得很沉重，但是这种略微奇怪的姿势还是令他有些难受，斟酌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朕衣裳都弄湿了。”
他这样地故作嫌弃原本是想要逗如懿笑的，却不料她抬头很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一句道歉的话刚要说出来，如懿就不由分说地开始用自己的袖子擦他胸前的一个个痕迹，顺便可以打他几下。
虽说没有达到皇上想要的效果，但是如懿现在的反应还是让他十分的满意，便任由她锤打自己，直至过了一会儿，如懿用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才把她的双手给控制了，装作生气样子说：“不许再打了。”
他抓得比较牢，如懿的手臂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也只不过是一场徒劳。
她纤长的手指上除了精心养护的指甲外，便是面前这个男人的血液。
皇上看见了这些才又觉得自己的左手上还有些许疼痛。
如懿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几下，颊上剩余的泪水还在慢慢往下滑。
皇上察觉到了她手上细微的动作，认为自己可能抓得太紧了，便松开了她的手腕，擦了擦她手上沾染的血，却发现血已经干了，擦不掉。
他叫人准备了水给她净手，一并洗去了她脸上的泪。
由于刚刚的动作都有些激烈，如懿的头发被折腾的有些凌乱，皇上叫她去梳头但她却说自己头疼，不想戴那么多的珠翠。
他揽着她的腰到妆台前，拿起梳子梳着她乌黑的秀发，如此亦可缓解她的疼痛感。
如懿明明白白地被他安排着，从镜子里看着他细心的动作，心里在想，他这是在讨好自己吗？
很快，皇上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好些没有？”
如懿被迫抽离思想，只回了一个字：“嗯。”
皇上扔下梳子，在台子上翻翻找找，翻出了那支当年自己送给她的并蒂玫瑰簪子，想帮她挽起青丝。
见他有此举动，如懿伸手去后面拦着他，第一是因为不合宫规，第二是觉得他不靠谱。
“不合规矩。”
皇上给她回复也很简单：“可我喜欢。”
如懿无奈，只得将自己的满头秀发交给他摆弄，好一会儿过去，他终于弄得整整齐齐了，如懿看了还算满意，扶着腰想站起来，皇上伸手过去给她借力，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说：“朕的手你得负责啊。”
如懿什么都没说，只叫江与彬拿了治外伤的药来给他用些。
她每碰一下，他总是很夸张地喊疼，终于如懿忍不了了，抬头白了他一眼，说：“皇上若再这样，那臣妾便不管了。”
他听了这话方才停止了跟她开这种略显幼稚的玩笑，好好上了药。
这一天两人虽也很少说话，可谁又看不出来他们已经和好了呢？
永璟是晚膳十分被接回来的，他有段日子没有见到皇阿玛和额娘了，现在回到这个无比熟悉的环境，看见了两人自然是十分高兴，睁圆圆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着，笑的十分开心。
而如懿的心境大约也和他差不多，只是仓促地吃了几口，便让永璟坐在自己腿上，母子俩玩儿得欢悦。
如懿满脸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直到皇上吃完，走过来叫永璟不要缠着额娘，永璟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皇阿玛身上，最后直接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皇上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亲才让人将他带了下去。
敬事房的人在李玉的通传下去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奴才求您了，各宫主儿都等着您呢。”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心下莫名地在想，你们以后都不用当差了。
如懿在旁边翻着书，听着这番话也是着实奇怪，他不是添了好多位新人吗？难道都不曾临幸过？
看他这不予回应的模样，莫非是怕她不高兴？
如懿想着，走过去大概看了一眼，伸手过去，敬事房的人有意阻拦，皇上只给他抛过去三个字：“让她翻。”
如懿瞥了他一下，随意翻了一个，不过也有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牌子。
皇上拿起来看着，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说了声：“下去准备吧。”转头又对如懿道：“明天还是你来帮朕挑。”
然后便出了翊坤宫的门。
这一晚，凤鸾春恩车在长街上驶了两次，不知如懿有没有听见动静。
接下来三四天也都是如此，只是这日晚上皇上没来，如懿便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也就没再多想。
李玉进来请了安，说是娇子在外面，皇上让她过去养心殿。
如懿收拾一下跟着去了，想看看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到了才知道原来他还是叫自己来替他翻绿头牌的，大晚上的静折腾她。
彼时，敬事房派过来的人已经进来了，直接来到她的跟前了，如懿手上端的杯子里茶水有些满，她身体一挪，手猛晃了一下，茶水溅了那人一身。
这水有些烫，可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又不能失仪，这实在令他手足无措。
皇上早看出了如懿是故意为之，他拿着茶杯挡着嘴偷笑，完了之后对那人说：“下去收拾干净，不必过来了。”
等他出去了，皇上假装很不悦地问如懿：“你做什么？”
如懿放下弄湿的杯子，感觉手心里一阵火辣辣的，她也不退让，和他抢着话说道：“骗子。”
听了这两个字，他坐不住了，去到她面前问：“朕什么时候骗你了？”
如懿抬头看着他，语音中带了几丝质问的意味：“你不是答应我要缩减后宫的制度吗？现在又算怎么回事？”
皇上看着如懿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也察觉了她的右手好像不太舒服，举起来看了看，问她：“方才烫着了？”
如懿撇了撇嘴，将手抽回来：“没有。”
“让朕瞧瞧。”他顺势坐在她身边，把她的手抓回来好好看看，在她掌心里吻了一下：“没事。”
月光撒在外头的砖地上，一地青辉。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