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舰日常】洗甲板

中国海军史学家查攸吟说：“军舰甲板是否干净整洁反映了一个国家的精神容貌。”军舰是国家的脸面，干净整洁的军舰表面不仅会给人一种威严肃穆的海军形象，还反映了这个国家对军队建设的重视，也从正面反映出这支军队应该会有相当的战斗力。虽然现在的军舰多烧燃油，甚至还有一些烧核燃料，和早期时常会沾上煤灰的烧煤军舰甲板相比已经整洁太多，但是每天洗甲板这个活动仍然作为一种好习惯流传至今。甚至有人说，这军舰甲板每天得洗就像男人每天得刮胡子一样，否则很快会长长而不美观。

一般情况下，船长们会要求自己的水手们每天清洗两次甲板，早晚各一次。解放者号上也是这样。但是我们知道，不像巡洋舰或是一般的航母，解放者号的甲板大得出奇，可谓世界首屈一指，虽然只是一个巨大的平板维护起来还是非常麻烦。但为了保持这个好习惯，悉尼上校将凡是在劳伦斯中校那里有登记的解放者号在舰人员每20人分为一组（清洁军舰内部有其他专门的人手），每组负责一天的甲板清洁工作。每天在早上六点的起床号响起之时，悉尼船长都会从舰桥的窗户上向外观察，看看是否这块有几乎六个足球场大的甲板是否能够反射初升的朝阳反射出美丽的华光，这是她检查清洁工作是否合格的标准，不合格者罚值日时间加倍，以此类推。第二次甲板清洁定在太阳落山后、航母表面的灯打开的时候，经过一天忙碌工作的人们的踩踏，还有工作时不时落下的小零件小渣渣甚至粗心者落下的小东西，肮脏的甲板需要洗涤掉一身的污秽，以一个干净的姿态向辛勤的一天道别。

在解放者号，除非是连日的大战争，每天的甲板清洁工作都没有停歇过。无论是停泊在港或是环球巡洋，每到那个时间点，洗刷甲板的水流声都会响彻整个战舰表面。洗甲板的一般流程是先用抽水机将海水抽上来清洗污渍，然后再用淡水冲洗一遍以免腐蚀金属甲板。然而这艘集人类最伟大科学科技结晶于大成的解放者号却不必这么麻烦。她自带最高效的净水系统，除了能滤走微米级的微粒结团外，还能够将电解质摩尔浓度高达70%的污水硬生生滤成蒸馏水，而且其采用的高科技滤膜还具有自动翻新功能，也就是说如果不长期负荷过滤网会自动恢复原样。这个由俄罗斯人民创造出的杰作不仅仅为船上的幸存者们解决了基本用水问题，还使得洗甲板的工作量大大减小，只需要洗一遍就行了。而且就算使用海水，由于解放者号船身采用了一种极其特殊的钢材打造，据说是不会惧怕腐蚀作用的，这样想的话区区海水根本无法损耗她分毫。

洗航母，咋一看是比洗巡洋舰等甲板逼仄狭长的舰只容易得多，只用洗一个大平板即可。确实，航母甲板是一马平川，可是它的大小却抵消了其它船只的复杂度，尤其是解放者号这样的苍穹巨舰，就算是每天二十个人辛勤工作至少也得一两个小时才能基本将甲板表面润湿一遍，更别说细致的打扫工作了。而且如果哪天有个家伙不慎洒了什么黏糊糊或臭烘烘的怪东西到甲板上，那么就会苦了这帮值日班子了，因为船上规定当日负责清洁甲板的那些人也是需要时刻在甲板上巡逻保持它的基本整洁。

这天是凛冬上船以来第一次轮到她洗甲板。

“别闹了！早露！古米！这样不好！”森林边的翠湖畔，丁达尔效应所产生的丝丝阳光穿过针叶林的缝隙撒在地上的翠绿上，让人想起瓦斯涅佐夫的画作《阿廖奴什卡》，只不过是有三位穿着普通俄国乡村少女服饰的豆蔻女孩并肩而坐，也没有画作中色调那么阴沉。棕色及肩长发的坐在中间，左边那个白色长发的逗弄着棕发的一角，右边那个金色短发也像一只小猫似的依偎着中间那位的手臂，还用红润的脸颊轻轻上下摩擦，两边亲密女伴的暧昧行为使得中间的那位有些不好意思。六只只有在俄罗斯女孩身上才能看到的白皙健康的脚丫犹如天鹅的白毛一般，虽然在轻轻拂动水面，却激不起一丝波澜。清澈的乡间湖水中的鱼儿仍然惬意地游着。此景此刻，仿佛不是处于科技发达、日新月异的二十一世纪，而是悠闲恬静、不紧不慢的十九世纪。再过不久就是谢肉节了，三位青春正茂的俄罗斯姑娘一边相互缠绵打闹一边讨论着应该准备什么礼物交给藏在心中的那个他。啊，美丽健康又强壮的俄罗斯姑娘！

正当凛冬和两位女伴打闹正欢的时候，她的眼睛不知道被什么所召唤，不自觉地看向身前的湖面，然后在两位女伴惊诧的目光下挣脱她们，一下子扎进沁凉的湖中。

凛冬一入水，本来清透见底的湖水立马变得漆黑一片。她想向上浮出水面却发现整个世界已经变成无尽的黑暗，然后她又惊恐地看见，从她头顶正上方的那一点，一抹难以名状的血红正从那里扩散开来。只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感到惊恐，眼前再次一黑，然后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凛冬，起来了！”那道熟悉的女声说，“别忘了今天该我们洗甲板！”那道声音的主人一边在耳边喊她起床一边用手轻轻拍打她的手臂。

“啊~”凛冬发出了既像疑惑又像在打哈欠的一声，“这么早就要弄吗？”

“是啊。”那只手直接握住凛冬的手臂一下将她从床上拽下来，同时另一双手将还没完全睡醒的凛冬的身体扶正：“那不然你觉得这么大的甲板为什么能在起床号响起之前就变得好像刚出船坞一般？”

“啊~”凛冬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终于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整个宿舍里面都还是黑的，其他人都还在呼呼大睡；面前是精神抖擞的亚叶，而背后那位使她站稳的人一定就是维基了。

头昏脑涨的凛冬看着面前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的棕发女孩，顿时来了精神。凛冬用惊讶的语气小声说道：“亚叶，你——你恢复好了吗？”

“没错。”面前的人微笑着说，“至少参加这种简单的打扫工作还是行。”

“你的肚子不疼吗？”凛冬还是有些担心。

“别担心了，她没事的。”这位棕肤女孩将脑袋贴着凛冬的脑袋向前伸，深棕的双手搭在凛冬的肩上：“既然你也醒了，我们就快些上去吧。罗蒙佐夫少校等人已经先上去了。”然后她就开始轻轻推动凛冬的身体向前走。

跨出岛式建筑的门，月亮还悬于高空，星星还和她下甲板就寝前几乎没啥变化，使得凛冬一度怀疑是否现在还是深夜时分。早已穿好制服来到舰桥的悉尼上校从窗子外向下观望，刚好看着凛冬三人出现在甲板上，然后她转身看了看背后的时钟，不过才凌晨四点。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经过大半个夜晚的冷却甲板上沁凉沁凉的，每走一步都会和怪异的金属味和齁人的海咸味撞个满怀，但至少没有了更难闻而无处不在的机油味。此时的甲板上只堆着一些被帆布蒙着的大箱子，就连飞机们也都被收到甲板下的机库里休息，除了这些就是一个突兀的岛式建筑耸立在甲板一侧，在微弱的航行灯照明下炮管和旋转的雷达轮廓分明，三位姑娘还不知道黑暗中的舰桥玻璃后她们的顶头上司正检视着下面的情况。

罗蒙佐夫少校、俊伟和安娜以及另外的几个人已经拿着清洁用具在船尾等候，剩下的人也很快陆陆续续随着三位俄罗斯女少尉的脚步来到罗蒙佐夫处。解放者号还在设计阶段的时候，工程师们就在考虑如此硕大无朋的甲板的清洁问题。于是工程师们就设计了一套特制的清洁用具。这种用具主体和扫帚类似，但它的帚头更宽大，而且刷子是用特制的布料制作，十分不容易沾上污渍，用水一洗就掉；扫帚的另一头连接水管，有一个滑块控制出水量，能够通过有线提供水源一直保持帚头湿润，也可以适当增加水压起到冲刷作用。这种特制扫帚是专门为清洁解放者号而设计的，只制作了几十套存放于解放者号的储物间。甲板经过这样的特制扫帚的打扫，只要它经过，不管再脏也会变成一面镜子，省去了巨大的麻烦。

“凛冬少尉、亚叶少尉和维基少尉前来报到。”凛冬三人在扶着扫帚稍息的罗蒙佐夫少校面前呈三角队形立定报到。

“很好，准备开工。”少校微微招手示意，然后对凛冬说：“很有精神嘛，凛冬少尉。是不是第一次起这么早？”

“就算不是，我也能起这么早。”凛冬将声音微微放大以提神，眼睛也确实随着这一声更加有神，话音未落亚叶就拿着凛冬的扫帚出现在她身侧。

“哈哈哈很好。”少校爽朗地笑了两声，感到十分满意，认为凛冬日后必定会有所成就。他扫视四周，十九名值日者都已经站在甲板上了，于是这位场上军衔最高的男子对大家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不要拖沓了。”

少校低下头，将扫帚上的滑块轻轻一推，帚头处立马就湿润了。他向船尾边缘轻轻一推，扫帚抹过的痕迹出现了明显的水渍，这细细的水渍竟然能够反射天上的星光。其他人也如法炮制，十几道清澈的明镜就同一时间出现在船尾。

凛冬花了一会才找到拇指大小的活塞的位置。亚叶看她没有和大家一起动起来，便一边拖地一边侧头看向凛冬，就刚好看到凛冬刚刚找到了控制水量的滑块的位置。令亚叶惊奇的是，凛冬发现那个滑块，就知道它是用来控制水量的，而且以来就能找到刚好适用于做清洁的水量。在找好位置后，凛冬也跟随大家的步伐向船尾轻轻一拖，最后一道明镜终于补了上去，清洁工作就此步入正轨。

随着清洁工作的推进，二十条长蛇从军舰尾部逐渐蜿蜒向前，不知不觉已经拖到了岛式建筑下面。回望后半段甲板，虽然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天上的繁星也逐渐褪色，远处朝日的辉光还不明显，但刚拖过的金属面上仍然扩展了天空的面积。

凛冬虽然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实际上她已经有一些感到劳累，再加上昨夜不足的睡眠使得她的身体开始有些松懈。她稍稍放慢速度看了看其他十九个人，并没有看到哪怕一点倦意，大家都像平时一样专心在扫帚上，这使得凛冬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没有明面表现出来，其他人也没有发现她的略微松懈。

“看来我还得加油才行！不可以拖亚叶和维基的后腿！”凛冬在心里下定决心，动作恢复了精力最饱满时的模样。

视线移到舰桥处。

悉尼上校背着手挺立在舷窗后，一刻不停地视察着飞行甲板一点一点焕发神采，也会将其视线逐一落到各个值日人员的身上观察其工作状态——当然，作为新人的凛冬是她着重观察的对象。清洁工作已经过半，悉尼上校只是稍微动动脑袋就能观察到各位的一举一动，大家的工作状态可谓一览无余，就连凛冬很快熟悉扫帚的使用和在岛式建筑下微微的松懈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快就熟悉了吗？啧啧~~熟悉控制水量的时间比我还快。”悉尼上校在清洁工作刚开始时心想，嘴角比先前微微抬高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她看到二十个蓝衣人从甲板末端一点点向前推进，每个人几乎一样的动作并没有使得上校感到视觉疲劳。看到甲板又被擦到如此干净，她知道这新的一天又会是一个普通而忙碌的一天，毕竟还有几天才会到敖德萨的补给站。

清洁队伍来到岛式建筑下时，悉尼上校发现了凛冬在稍稍开小差。

“哦？”她有些好奇，一眼就看出凛冬已经开始出现疲倦。她将身体稍微前倾以便细致观察：“看来还要加油才行！”

只不过令她惊奇的是，凛冬的状态在她心里的话还没说完就恢复到正常状态。

“瓦列里的眼光果然不错，送来的人都是可塑之才。”上校心想，“虽然现在还不成熟，亟待锻炼，但总有一天她会做出一番成就。”

视线再次回到甲板下，清洁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当众人将扫帚齐刷刷地向甲板前端一拖，宣告了早清洁工作圆满完成。做清洁毕竟是体力活，众人或多或少都出了汗。健康强壮的罗蒙佐夫少校举起右手低头看了看手表，距离起床号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他抬头看甲板，一些早起鸟已经陆陆续续从岛式建筑下的门穿出，机库运作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从脚下传来，只不过他并没有发现舰桥处的那双眼睛。

“还有十分钟吹号，大家先下去归还用具再去吃饭。”罗蒙佐夫少校用响亮的声音对大家说道。在看到大家（包括俊伟和安娜）微微点头示意并开始解散时，他的视线落到凛冬三人的方向。

不出所料地，坚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做清洁的凛冬的倦意在少校的解散令下立刻释放出来，这位本来看起来精神饱满的二十多岁的东斯拉夫姑娘的眼神立刻就变得涣散起来，两张眼皮也不自觉地合在一起。顺着罗蒙佐夫少校的视线，我们看到凛冬的身体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立马就软了下去向一边倒下，就连扫帚也还紧紧抱在怀中。还好是亚叶及时反应立刻走上前扶住她。只不过在亚叶和她的身体刚接触且亚叶欲开口说话时，凛冬立刻就像触了电一样，整个人立刻又直了起来，神态也恢复到平常的状态，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不过凛冬还是用抱歉的神情回应罗蒙佐夫少校等余下三个对这种繁重工作习以为常的人并不感到惊奇的目光。

“抱歉，”凛冬摸了摸后脑勺，“我下次不这样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亚叶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我第一次干这活的时候只到舰桥下就累晕倒了。”

“没错，”罗蒙佐夫少校向凛冬走一步，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不只是亚叶，船上几乎所有人第一次打扫甲板时都会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这就说明你的基础体能已经处在绝大多数人之上了！”

“说实话，我在做到舰桥底下的时候也感到十分困倦了……”

“那如果这样的话，你就更厉害了啊。”还没等凛冬说完，罗蒙佐夫少校就走上前重重拍了一下凛冬的肩头，“若能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坚持下来，那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或许你’凛冬’这个绰号也是因此得来的吧。”

“是，我一定会加油的，少校！”罗蒙佐夫少校突如其来的赞誉使得凛冬有些不好意思，她在立正示意的同时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红晕和大方的笑容。

“还不错嘛，但是和我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亚叶用右臂一把搂住凛冬的脖颈，几乎贴着她的脸说道。

“能得到长官的赞赏可是不小的荣誉哦！”维基用左手稍稍用力地拍了一下凛冬的背部以示鼓励，使得凛冬感到一丝微痛。

“轻点！”凛冬转过头对维基笑道，两位女孩在目光接触的瞬间同时笑了起来，亚叶也随即加入了两位俄罗斯姑娘的清纯的欢笑，随后三人开始互相打闹起来。

罗蒙佐夫少校看着三位姑娘，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热。他从这笑容中看到了年轻人生生不息的活力，也看到了凛冬超人的潜力。

不过数秒后，全舰起床号响了起来，标志着解放者号新的一天正式开始。在如此干净的甲板上工作，不仅使得悉尼上校喜笑颜开，也使得船员们的效率大大提升。只不过这道响亮的号声并没有掩盖姑娘们的笑声。

起床号结束后，罗蒙佐夫少校开口号令三人：“姑娘们，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也都又累又饿了，你们去把器材归还入库后就去吃早饭吧，解散！”

“是！”三位姑娘立刻一本正经站好接收命令，然后就立刻提着扫帚争先恐后地飞奔向岛式建筑，在别人看来仿佛在赛跑。

望着三位姑娘的背影，罗蒙佐夫少校轻轻呼了口气，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保护得很好的照片，不禁陷入回忆。上面除了站在一艘靠港的军舰下的穿着俄罗斯海军军官服的少校，还有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美丽的俄罗斯姑娘与其挽臂而立。照片上的罗蒙佐夫少校，和现在的凛冬她们一样大。

亲爱的索尼娅·梅德维斯卡娅啊，您还记得和您一起在伏尔加河畔濯足的那两位可爱的女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