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北景【06】

过招呼后便坐下自行翻阅，与那些滔滔不绝的商人截然不同。雷狮偶尔一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便无声对接，简单而默契，心照不宣。他们在谈论订单、价格、原料和工人薪资……卡米尔暗暗记在心里，表面上看起来仍是个沉默寡言的南方少年。

卡米尔拿起木柄铁钎，把壁炉里的炭火拨得旺一些，帕洛斯已经点起蜡烛，窗帘拉下来，铅画玻璃窗外透出了工业城市阴冷冬季的夜空。熟悉的脚步声从一数一直响到门口，卡米尔放下手里的书，不出意外迎上了雷狮带着笑意的紫色眼睛。

“我给你带了蛋榚。”雷狮把解下来的领结递到卡米尔手里，卡米尔嗅到他身上独属于北方的冬夜气息——寒冷潮湿，即使脱掉了外套也依然缠绕在身上，只有双手是温暖的。大哥的手……卡米尔几乎是迷恋地蹭了蹭兄长的手指，雷狮笑纳了这份欢迎，又捏了捏他的脸：“整天待在家里不闷吧？”

“我很好，大哥。”卡米尔为雷狮倒了杯酒，玻璃酒杯在壁炉火光下映照的色泽格外美丽。卡米尔谢绝了雷狮请个家庭教师的提议，坚持每天自己在家里翻看藏书、顺便料理家务，即使出门也是跟在雷狮身后巡察工厂，城里人人都知道厂主家里有个不爱说话的弟弟。雷狮陷进扶手椅里，接过来卡米尔递上的报纸，发出惬意满足的叹息“你来之后，生活真的轻松很多。”

卡米尔拿了叉子，正专心致志应对蛋糕上的树莓酱，闻言动作一顿，低头轻声道：“我也是，——住到大哥这里之后。”

雷狮扫了一眼报纸各个板块的标题，不耐烦地翻过本地的租赁征婚广告，视线停留在罢工潮报道上，忍不住抬头隔着桌子看卡米尔一眼。壁炉里有微弱的噼里啪声，打扫干净的茶几上铺着手织桌布，花瓶里新换了玫瑰，少年低着头，额前黑发服帖，修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内心忽然一片柔软。两人虽然几年未见，但相处来仍然如此亲切熟悉，仿佛之前的时光只是眼前的铺垫。男主人忍不住半开玩笑：“知道吗，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是这栋房子的另一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