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游勤平日不太说脏话，但是气狠了，也会迸出那么几句来。

碍着现场有从小照顾自己长大的张姨和小孩儿在，游勤这回只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嘴上还是很尽职地伪装成“坏人”的调调，说：“你猜你儿子怎么了？”

游勤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的，诱得张铎自个儿交代，果然这傻逼家伙不等游勤多说两句就着急道：“是、是钱的事吗？你跟鲁哥认识？”

游勤拖着十拐八拐的音，跟唱戏一样：“老鲁都进去了，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孙子？”

张铎压低声音：“不、不是，我俩真没弄到钱，还没弄到呢！您大人大量，先、先放了我孩子行不行？我保证我……我明天就拿给你！三十八万！一分不少！”

游勤心里哟呵一声：还真有三十八万的债呢，还以为跟那三百万一样，都是瞎编的。

“老鲁都进去了，我上哪儿要钱去？”游勤道，“你把小孩扔给一女人，你自己连根毛都不露，还钱？还一分不少？我信了你的邪！”

游勤叹气：“这三十八万我看是别想要回来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这儿费劲。就让这孩子抵债吧，这么胖乎乎的，还能卖点钱。”

游勤通话的时候一直避开着小胖子，小胖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此时游勤就走过去，捂着话筒低声在他耳边说：“是你爸爸，他也知道你要被雷劈死的事了，跟我商量怎么把你卖了，免得牵连一家人呢。”

小胖子不敢置信，登时大哭大喊起来：“爸爸——！！！你骗我，我不会被卖掉的啊啊啊——！”

游勤确定电话那头的人能听到小胖子的哭喊，他眼神示意张姨将小胖子关回卧室去，张姨也知道游勤是在帮自己，便小心地牵着侄儿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

电话那头，张铎果然慌了：“不行！你不能卖了我孩子！你凭什么！”

这撒泼的性子还真跟那老太婆一模一样，游勤心里冷笑：感情不可理喻四个字都是有个模板的，往谁身上一摁就成。

游勤沉下脸来，这社会巨婴，还真当地球得围着他转了？今天他还正经要教训他一顿。

游勤道：“我凭什么？凭我高兴。你呢？欠钱不还，你就该知道有这个下场！”

“鲁哥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张铎声音都尖起来，跟个女人似的，“我会还你钱的！我会的！不就三十八万吗！算个屁啊！我告诉你，我姐姐可是在有钱人家做事的，别说三十八万！三百八十万都无所谓！”

游勤闭了闭眼：“那钱在哪儿呢？”

“我弄到了就给你啊！”张铎大喊，“我姐真的在有钱人家做事的！游家你知道吗？！那个游家！”

“我管你哪个游家，没看到钱我都当你在放屁！”游勤道，“欠了钱就跑？想当老赖是吧？我成全你。”

游勤说着要挂电话，张铎急得语无伦次：“我带你去游家！我带你去！你找人，你找人把他们刚回国的儿子绑了！他们三千万都能拿给你！”

电话那头有个女人的声音尖叫起来：“张铎！你疯了！”

游勤眯眼，看来这两口子在一块儿，鲁国强这个电话号码显示就在蜀市内，游勤懒得跟他们扯蛋，撂下一句“你要是有本事拿到三千万，我就把孩子还给你”然后挂了电话。

卧室里一直在听动静的张姨此时走了出来，脸色发白地道：“怎么样了？”

“等着吧，应该快回来了。”游勤道，“他白日做梦想要三千万呢，不找你还能找谁？”

张姨颓然地闭了闭眼。

游勤之前让张姨换了电话号码，张姨新号码谁也没给，就给了弟弟张铎。

这会儿张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这回倒是聪明了，没拿鲁国强的号码打。

游勤按住了张姨的电话，对着张姨摇了摇头。

就这么响了许久，电话才被那头挂断了，片刻，又打了过来。

整个客厅里安静极了，就听到电话铃声似催魂一般不断地响着，挂断，又响。

刺耳的铃声令张姨脸色愈发惨白，她几乎有些站不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到一个多小时，张铎夫妇就冲回了家。

张铎手里还在打着电话，推开门听到张姨的手机铃声就骂起来了：“张君！你耳朵聋了吗！！”

他见张姨就坐在沙发上，跑过去抓起张姨手机就扔在地上，一边踩一边骂：“让你不接电话，不接电话！不接电话就别他妈用手机！”

跟着张铎后面进门的女人也哭喊着：“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我儿子丢了你居然不告诉我们！你就想让他被卖了是不是！你好黑的心肠啊！没良心啊！他是你侄儿啊！”

张铎脸气得通红，跟他儿子还正经有些像，肥头大耳的，说个话肚子上的肉都要抖三抖。

游勤上一回见张铎，还是在很小的时候了，大半影像都磨灭了，这会儿倒是清晰地想了起来：这人是怎么趁着张姨去切水果，顺走了张姨包里的钱的。

那时候游勤还小，不太懂这男人在做什么，还想着都是一家人，互相拿对方东西也没什么不对。

这会儿看着张铎，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么的这段记忆就浮现了出来。

那时候张铎还没搬来蜀市，只是来姐姐家玩儿而已，看看情况什么的。

这会儿再想起来，估计就是奉了张家长辈的命令，过来看看大女儿是不是只顾自己过得舒坦，不顾家里人了吧？

而后来，等张姨买了房子，这群吸血鬼就追了上来。

老旧的小区不怎么隔音，门又大开着，很快邻居就探头探脑起来。

张铎却全然不顾，骂着道：“你把我儿子弄丢了！你要负责把他找回来！”

张姨没什么力气似地问：“你不是在老家吗？”

张铎吼：“你管我在哪儿！我要是在老家，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儿子了！你拿什么赔？！”

游勤在一边慢吞吞地接话：“拿三千万赔，怎么样？”

张铎一顿，旁边哭喊的女人也跟着一顿，转头去看。

游勤拿起手机，播放录音，方才张铎的话全都录了下来，还有那句嘶声裂肺的“你找人把他们刚回国的儿子绑了！他们三千万都能拿给你！”

围观的邻居们顿时倒抽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张铎老婆终于绷不住了，回头将门狠狠摔上了。

游勤道：“三千万？想得还挺美。”

张铎还没反应过来，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这时候他才终于听到了主卧一直有锤门的声音。

“爸爸——！”小胖子哭喊的声音终于被他听到了。

张铎老婆忙冲了过去，发现门被锁着，忙掏了钥匙把门打开了。

小胖子立刻冲出来嗷嗷哭。

张铎的怒气又回来了：“你们虐待我儿子？你们把他锁起来干什么？！”

“只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你们教不好儿子，我帮你们教。”游勤道，“你该感谢我，现在由我来教，总比日后到了社会上，被别的什么人教育来得好。就他这脾气，不断手断脚都得算对方眼瞎，没找对位置。”

张铎瞪大一双被肉皮子遮了三层的眼睛：“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儿子？！”

张铎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来呢，看看对方手机，惊愕：“刚才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跟我姐……一伙的？！”

游勤真是服了这个猪脑子了。

他换了手机卡，道：“我是游勤，你可能不大记得了，不过我小时候见过你。”

听到“游”字，男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再想起刚才自己说得话，脸色顿时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是你……”男人无处发泄，顿时将矛头指向了自家姐姐，“你找帮手……好了不起啊？你有游家撑腰，连兄弟都不认了吗？！你居然还伙同他骗我回来，还把你侄儿锁在卧室里，你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