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清池映月

鹤鸣院的屋子里头，主位上坐着一位秀美的中年妇人，她着藕荷色缠枝莲纹的湖绸褙子，周身气质温雅娴淑。

沉雾也只略一打量就垂下头和林氏在屋内站定。

“阿姐！盼着你大半天了。”小林氏连声音都是细细柔柔的，和曲清容声音里的朝气大有不同。她从位子里走了下来，揽住林氏的肩膀笑着说。

林氏微微嗔了她一眼，好笑道：“我们也是早早就起了，路上花了些时间罢了。”

小林氏伴着林氏坐到上头主位旁的位子上，云沉雾依旧低敛眉眼站着，曲清容站在她身边，姿势亲密地挽着她，看她刚想张口说话，沉雾右手侧的位子上传来一声甜美娇软的声音。

“母亲一大早就在屋里等着了，一刻都没出去过呢，是极想着夫人的。”

沉雾感觉自己臂膀被曲清容收紧了一些，她这才略略抬眼向右边看去，右边的位子上站着一位身穿烟紫绣兰绸衫的秋水美人，一副柳眉如烟、楚楚动人的模样。

小林氏听得她的话，轻笑道：“就你会嘴贫。”

她看到沉雾体态娴静，站在屋子里一直没出声，好奇道：“这位便是雁行阿兄的闺女罢？来，让姨母好好看看。”

沉雾这才款款上前，“沉雾见过林姨母。”她稍稍停顿了下后抬起头来，清眸流盼。

小林氏在心里暗暗赞叹了沉雾的容色气质，细细端详片刻后叹道：“真真是个明艳佳人，气度不凡，不愧是长安那锦绣堆里养出的姑娘。我们家这两个姑娘和沉雾一比，倒是相形见绌了。”

沉雾闻言微微垂下头，状似羞涩。

曲清容轻轻瞥了一旁的柔弱美人一眼，与有荣焉道：“那可不，沉雾姐姐跟天仙似的，可不是我们这种蒲柳之姿比得上的。”

林氏抿唇微笑，倒是小林氏被她说得气笑了，低低俯下身子捏着曲清容的鼻子，“我们循循什么时候那么谦虚了？”

她顿了顿，这才想起来要介绍人给沉雾认识，她指着曲清容语气平和道：“这呢，是姨母的女儿，名唤清容，小字循循，你们应当认识有段时间了罢，我就不多说了。”

小林氏又指着沉雾右手边的那位姑娘，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三姑娘，名唤清宜，今年五月刚及笄，说起来还比你大，她性子柔顺，遇着事情了可以找她聊聊。”

沉雾转向右边，和对面的姑娘对视一眼，曲清宜双目澄澈，巧笑嫣然地对她行了个礼，柔声道：“沉雾妹妹。”

曲清容早就放开紧扒着沉雾臂膀的手，沉雾听她低低“哼”了一声，恍若未闻，星眸掩映着明灭不定的光辉，也朝对方行个礼，“清宜姐姐，还望姐姐日后多多关照。”

曲清宜依旧微笑着，话说回来，从沉雾进了屋子就看她嘴角一直噙着笑，沉雾心里想，这位清宜姐姐八面玲珑，哪里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若是清容嫡亲的姐姐就算了，却是庶姐，还很讨主母喜欢，清容心里难免不平。

曲清容的手又攀上沉雾的胳膊，拽着她就想往外走，“那你们先聊，我带沉雾姐姐去我那坐坐。”

眼见她们快走出屋子，小林氏气道：“这都快用饭了，跑出去做什么？回来！”

曲清容的声音回道：“很快就回来了！”

不见人影后，小林氏无奈，她看向曲清宜，“清宜，你去找她们罢。”

曲清宜神色委顿，她弱弱道：“循循不爱和我说话——”

“你是她姐姐，她如何不与你说话？你也出去透透气罢，过会再回来用饭。”小林氏笑着安抚她。

林氏闻言，不是很赞成地看了小林氏一眼，但是到底是妹妹的家里事，她不好插手，曲清宜总归没闹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她也不好为难人小姑娘家。

曲清宜听话地点了点头，带着婢女离去了。

这边只剩下林氏和小林氏。

小林氏神色欢欣，她伸出手摸了摸林氏还不见显怀的肚子，转而忧虑道：“这几日怎么样了？听清容上回说你害喜有些严重。”

林氏摇摇头，用手帕掩着嘴细细说：“这几日还行，吃得清淡点就没什么问题。”

小林氏欣慰地点点头，“你和姐夫成婚多年，总算有喜事了。”

“嗯，”林氏轻声应道，她低声慢语，言语不掩担忧，“也不知这一胎是男是女——”

见她还要说下去，小林氏轻轻拍打她摸着肚子的手，语重心长，“管他是男是女？姐夫心里想来也是不在意的，你看这么多年，他有在意过吗？到现在有了喜事，他怎么可能会在意是男孩是女孩，是女孩又如何？女孩贴心，好好教养，日后有沉雾陪着也不怕她不能独当一面。再说，你也还年轻，这胎过了还怕不会有第二胎吗？你安心静养便好。”

林氏听到最后，神色好歹没刚开始那样焦虑，她低缓笑着，“说的也是，话说回来，也多亏沉雾病了一遭，不然山庄里头的大夫不在，我自己还不知道怀了呢。”

“这确实，沉雾这姑娘看起来也是个好的。”小林氏感叹道，“雁行阿兄，唉。不说这个，好歹是找回来了。那嘉乐就是住在平江侯府里了？”

林氏点头，小林氏又是长叹一声。

“别唉声叹气了，别让沉雾看见你这副模样，这孩子心思细腻，看你这样可能想七想八去了。”林氏推了推她，温言劝她。

“我省得。”

*

却说沉雾这边，曲清容兴致蛮高，拉着她就往自己住的地方去。

曲清容在府里住的院落称映月馆，馆内有一泓清池，繁星之夜，皓月的影子倒映在池水中央，清辉撩人。

“想不到你的住处环境这般清幽。”

沉雾环顾四周，打量道。

“这儿清净，我蛮喜欢的。”曲清容毫不在乎，她让流霜摆上茶盘，向沉雾招手。

沉雾落座，喝了口热茶暖下身子。

“幸好我们跑得快，不然阿娘就让曲清宜跟着我们了。”曲清容撇撇嘴，嫌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