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归于好

云沉雾刚走到泽兰院门口，守门婆子一眼就看到人，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

“沉雾姑娘。您是来找夫人的罢？”

沉雾轻轻应了一声，守门婆子就殷勤地引着她进院。

江湖大派内院不比王侯贵胄府邸上的繁文缛节，虽说易夫人林氏也是出自簪缨世族，但她为人爽朗，不在乎这些礼节。是以婆子也没进屋通报一声就迎沉雾进门了。

这日易来梦不在庄内，带着弟子有事外出，泽兰院内只剩下林氏一人。

林氏主持山庄中馈多年，平日里在山庄打理庶务打发些时间，但一到节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今日她闲来无事，就遣一些山庄名下店铺的掌柜进庄核对账本。

守门婆子带着沉雾刚过游廊要进屋内，被林氏打发出来守门的妙珠拦在门口。

妙珠是林氏的陪嫁，守礼得很，她对着沉雾也是客客气气，低头道：“请沉雾姑娘止步，夫人正在正堂里和几位掌柜核对账本，还请姑娘在暖阁里稍候着。”

话音刚落，几位中年男人和两位中年妇人从正堂里过来，见着妙珠客气颔首，对妙珠身旁的生面孔亦是知礼地拱手后就离去了。

妙珠见是林氏核对完账了，带沉雾入室。

林氏单手拿着茶杯，正待入口就见沉雾进来。

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喉便开口：“今日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膳了没有？”

沉雾道用过了，就屈膝，朝林氏行礼，不待林氏问就带着歉意开口道：“伯母，沉雾要跟您告罪。”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林氏赶紧搀扶着她起来。

沉雾垂下头，带着愧意将先头和曲清容斗嘴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她是不服输没错，但告罪的想法也是真实存在的，毕竟她和林氏无亲无故的，说到底还是寄居在人家，而曲清容的身份和她不同，人家和林氏沾亲带故，她这番无礼是怕有心人抓住话柄，也是怕林氏为难。

等着林氏施点小惩小罚的沉雾屏息，须臾不见林氏发话，抬眼看去就见林氏轻锁眉目，拍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件事是阿容无礼在先，和你关系不大，你不要往心上去，过会我就和阿容好好说说。”

说曹操，曹操到。当下妙珠就进来说曲姑娘来了。

见沉雾望去，双眸不辨神色，林氏安抚地拍了拍她，使人让清容进内。

清容急急忙忙就朝林氏走来，看沉雾也在一旁，神色更不虞了，对着林氏拖着声音，“姨母——”

林氏清了清嗓子，板起脸来凛声道：“清容，给你沉雾姐姐道歉。”

曲清容一想也知道沉雾抢先了一步，撅起小嘴，“姨母！她恶人先告状！她肯定漏说了，她说我——”

“跪下！”

曲清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姨母，您……”还未说出口，眼眶就先红了起来，泪珠欲坠未坠的，一副我见犹怜。

林氏原以为只是姑娘间的小打小闹，不曾想曲清容就先搬弄是非来了，她动了怒，冷声道：“你当沉雾是什么人？恶人先告状？她是什么恶人，先告的什么状，不是你先对人家无礼在先吗？”

她瞧着曲清容倔强地忍住眼泪不哭的模样，硬着心肠，“你阿娘身子不好，对你疏于管教，回头我就差人回去和你阿娘说一声，让她把你拘起来好好调教一番。”

沉雾冷眼旁观着不语，看见清容一听林氏要把这事告与她阿娘就急了，跪下眼泪彻底止不住了，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姨母，我错了，我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您千万不要和我阿娘说，她这几日身子本就不爽快——”

沉雾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秀眉，原想着这曲姑娘是个口无遮拦不懂事的女孩，看来是她太快给人打上标签了。

林氏本就是强行硬着心肠的，曲清容一哭她就软下态度了，沉雾观她神色，顺水推舟，“伯母，这事我也有不对，况且曲姑娘的阿娘身子不适，这事就算了罢。”

林氏长叹了口气，亲手将清容扶起来，妙珠带着她往榻上坐，又递来干净的巾帕给林氏，林氏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你这孩子，也罢。但你可知，沉雾刚刚一进来就和我说了什么吗？”

曲清容闻言，抽噎地看了一眼林氏，又怯怯地看了眼沉雾，摇头。

“沉雾一进屋就和我告罪，说是出言冒犯了你，怕你内心不好过，着我向你道歉来。”

曲清容闻言，更加羞愧了，她垂下头不语，但还时不时抽噎着。

林氏看她的样子，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看了眼沉雾，沉雾面色平静，见她望来还微微一笑。

这才启口，“我知道你这孩子，性子那么要强，这来了个姑娘就想着探人虚实，但沉雾是什么人？沉雾是你云叔父的亲生女儿，你云伯父还在的时候那么疼你，有什么好东西就紧着你和嘉乐来，怎么他真正的女儿回来了你还摆出这样子，你这样让你云叔父在九泉之下怎得安眠？”

沉雾听到父亲的名字，这才动了动眸子。

清容反应更是强烈，泪珠又频频往下掉，她也是想得开的性子，说一不二，就起身向沉雾行礼，哑声道：“刚刚是我先对不住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沉雾也起身，摆手柔声道：“无事，我也有错，说到底这件事也没什么。”她毫无芥蒂，明艳的容色张扬笑了，“其实不止你这样说过，我在长安也时有人这样说。”

林氏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曲清容羞惭地红了脸，“对不住，”她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拍手道：“说起来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

曲清容想一出是一出，她眼珠子转了转，把系在腰上的环佩接下来，递给她，扭捏道：“我出来得急，就忘了……我把我这块玉给你，之后再给你新的。”

沉雾手里被塞进一块入手生暖的墨玉，倒也没拒绝，笑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谢曲姑娘。”

林氏见着俩人重归于好这才松了口气，目光错落在春池身上时才想起来今日要跟沉雾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