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婚事

不管外头如何喧嚣震天，等张妼晗亲自接女儿回宁华殿时，宫中朝野仍旧是天下太平，窗外的桃花落了一地，张妼晗许是生怕女儿受到打击，平日里不喜欢豢养宠物的她决定圆满女儿的心愿，寻了几只花白的奶猫养在宁华殿的长廊下，猫儿翘起尾巴踩着花朵一蹦三跳，安然的享受午后温暖的阳光，世瑾的怏怏不乐顿时一扫而空，抱起猫儿爱不释手。

许是在长辈眼中年幼的孩子遭受了不小风波，再气她“不懂事”数日不见终究也还是软了心肠，赵祯在晚膳间红着眼眶摸了摸她的头，曹丹姝说久不见她便送了一套文房四宝，那日之事轻轻揭过，没有人再提一词。而徽柔则是不给她任何缓神的机会，隔日便拉着她去凤仪阁做客，品尝苗娘子新做的茶点。除此之外，她那越挫越勇的长姊也不忘拿出曹评雨天送来的绢伞，向她摆弄展示里面的笔墨情诗

少女世瑾官家已经是认定了李玮，你和曹哥哥若是不愿意分开，还要早做打算才是，否则这样偷偷往来，改日若又被爹爹知晓，岂不是敦促着他让你早日嫁去李家？

徽柔放下那把绢伞，愁苦地接过怀吉递来的茶盏

赵徽柔我何尝不想好好同爹爹谈一次，可每当我想提起这事，爹爹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是避重就轻，我实在一筹莫展……对了，你兴许还不知道，爹爹和嬢嬢也开始为你相看起来了，你可得多加小心。

世瑾吃茶漱口的动作一滞，匆忙抬起头看她

少女世瑾怎么他们忽然操心起我的事？是因为我往司马光身上扔了鸡蛋，导致我风评不好了？

徽柔暂时忘却了烦恼，惊讶地反问妹妹

赵徽柔你不知道你被禁足只是因为击鞠的事？司马光那件事也就是宫里传了几日，后来爹爹嬢嬢敲打了一番，外头略有些风声也早被别的八卦盖了去……说来也奇怪，那司马光出宫以后对你打他的事情只字未提，更不用说上奏弹劾，听说还有人专门想看他笑话，可他仿佛对那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真不知道是为了你的闺誉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世瑾默了一瞬，推开侍从递过来的新茶

少女世瑾也许二者皆有吧……说到哪了？我现下只关心我的婚事

徽柔的消息素来可靠，最大的作用便是当赵祯亲自提起为自己议婚的打算时不至于像张妼晗那般吃惊又焦虑，因为有赵徽柔这个“前车之鉴”，张妼晗立即表示世瑾年岁尚小，不着急婚配，然而赵祯还是十分委婉地告诉她，刘太后母家的几个公子品貌俱佳，年岁也与世瑾相当，已经被赵祯划入了考虑的范围。

于是乎张妼晗破天荒第一次拒绝官家留宿宁华殿，直到揽着女儿入睡前，她嘴角的冷笑便没有停止过

张妼晗果然是君心难测，愧对生母便补一个女儿给舅家，难舍嫡母便还一个女儿报恩。刘国舅家的女儿嫁给个捐官的茶商还不嫌丢人，难道要你堂堂公主之尊去和商贾亲戚相称？当真是可笑至极

今上膝下唯有二女，恩宠甚隆，福康公主是巴结不上，而今安寿公主议婚，京城贵戚的心思又各自活络起来，一日里张尧佐妻进宫谒见，也不免与贵妃谈及此事:“要臣妇说来，外头那些不知底细的还不如自家知根底的安心，便是王侯宰相家，高门显贵反倒折腾公主。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臣妇那孙儿正小公主三岁，俗语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可不正和了这桩姻缘么！亲上加亲，倘若公主下降张家……”张妼晗还未听完她喋喋不休，飘着热气的茶水便泼到那张贪得无厌的嘴脸上

张妼晗呸！你儿子孙子沾了我的光不够，也敢癞蛤蟆肖想起天鹅肉来！若不是冠着这个姓氏，我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你家便是给她提鞋也不配，尤其是你，当年害得我母亲走投无路的贱人，竟敢恬不知耻地贪得无厌。你回去告诉张尧佐，他坐不稳三司使的位子便不要做了！宣徽使的官职也不用妄想！

那老妇自讨没趣，挨了一顿痛骂便被赶出宁华殿，室内重新归于平静，屏风后慵懒恣意的猫崽子窝在素衣罗裙的主人怀中享受她的爱抚，世瑾拎起它的一只耳朵，没来由地使坏妒忌

少女世瑾你也该许配一桩婚事了

那猫儿好似听懂主人的言语，抬起头舔舐自己的毛发，不满地长长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