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谈情

尽管已在坤宁殿选定了几个小内侍，曹丹姝择的宫女世瑾也见过面，但这些随从还是费了一番折腾才配备齐全。除了薛照蘅以外，其余宫女内侍并没有侍奉过主子，都要先经过一段时间的训导才能送到翔鸾阁来。

再次见到熟悉的人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张妼晗在屋内陪同闹觉的瑶瑶小憩，世瑾便同宫人们在廊下游戏，乳母带来身后那一串高矮不齐的人影便一言不发地忽地排开站在她身前。乳母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向世瑾讨个吉利，让公主给他们赐名。

世瑾不知道内侍的名字怎么取，可女孩子总要起个像样的才好听。但以她如今的年纪和见识，绝不能太过显露，否则就不是早慧，而是妖异了。世瑾苦恼地伸出一根肉白的手指抵住下颌，眼神无意间瞟到了个子最高的薛照蘅，他的名字听起来似乎不错，至少比荣禄、福庆之流更有含义。于是便问道

幼年赵世瑾照蘅，你的名字可有解释？

薛照蘅不意她突然问起，斟酌了片刻才道

薛照蘅臣的名字乃是张先生所改，取自《湘夫人》: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先生说蘅芜本不常见光，愿光照蘅芜，与芷荷比芬芳。

看他提起自己名字时清亮的眼睛里引以为豪的淡淡笑意，世瑾便知道他是多么崇敬张茂则，当内侍的能做到张茂则那个地步，确实是令人羡慕的。世瑾颔首，好像有了灵感，望向旁边那几个羞怯的女娃

幼年赵世瑾既然你们以后都要服侍我，那名字也从这句诗里取吧——从左到右，芷兮、荷兮、杜若……最后一个就叫芳来，蘅芜比芬芳，如此可好？

众婢女皆在乳母的提醒下行礼拜谢。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名字带给了公主启发的缘故，男孩儿的脸颊染上几分绯红，强作面不改色地模样让世瑾忍俊不禁，忙令乳母带他们退下，以免自己忍不住拆穿他。

张妼晗慢着

长廊拐角处传来张妼晗懒洋洋的声音，她手执团扇，慢悠悠地逛过来，身后携了一群宫人，瑶瑶正趴在贾氏的肩上昏昏欲睡。世瑾忙迎上去

幼年赵世瑾姐姐睡好了？妹妹也睡好了？

张妼晗笑着摸摸她的头，并不回答，反而一直漠然地看着那群小内侍小宫女

张妼晗今后跟了三公主，便要尽职忠心，倘若胆敢行背主之事，合该乱棍打死才是正经！都明白吗？

那些孩子哪里听过这样的恫吓之语，立即有人答应时便带着哭腔。站在张妼晗身后的队伍里一个纤弱的身影也因她的话微微颤抖，世瑾仔细去看，那人竟是兰笤。对那群孩子过意不去，世瑾拉着张妼晗撒娇道

幼年赵世瑾姐姐怎么今日这样凶。

遣退了那群宫人，张妼晗将女儿牵到一边，心疼又好气地问她

张妼晗我原以为你是找爹爹做主，可到头来还不是被皇后拿捏了去？你年纪小，被她诓了也不知道，这些人里不清楚谁是她的人，改日姐姐寻个由头，把她们都撵走。

赵世瑾张圆了嘴，如果不是张妼晗提醒，她都忘记这件事皇后也经过手。一时没有好的措词，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幼年赵世瑾可这是爹爹让嬢嬢安排的……莫非姐姐也信不过爹爹？

张妼晗这是什么话？

张妼晗有些急躁

张妼晗你爹爹不会害你，可皇后指不定什么心思。皇后不是好人，姐姐还会骗你不成？她最是佛口蛇心，你平日一定离她远些。

世瑾坐在长廊的边凳上晃了晃悬空的小腿，语调拖长的“哦”了一声，显然是敷衍张妼晗的意思，然后又凑近张妼晗咬耳朵

幼年赵世瑾姐姐怕那些人害我，怎么把许兰笤放在身边？姐姐讨厌她，老想法子吓唬她，就不怕她害我吗？

张妼晗一愣，心说难道自己对许兰笤的厌恶如此明显？但面上斩钉截铁道

张妼晗我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奴婢，便是敢有大逆不道的心思，在这翔鸾阁也翻不出花来。

世瑾叹气，装作大人一样背着手

幼年赵世瑾说不定嬢嬢也这么想。她若有心害女儿，换了宫人也不能幸免。况且这些人是爹爹亲眼相看过的，姐姐岂不是拂了爹爹的面子？

张妼晗蹙眉思索，然而还是一脸的不甘心

张妼晗你爹爹向着我，他哪里会在意这些事。

世瑾缩缩脖子，作出一副后怕的样子，怯生生道

幼年赵世瑾但孩儿一想到梳头夫人的事情，就想到爹爹那时的神色可怕得吓人。

张妼晗被女儿提及旧事，多少不自在起来

张妼晗这是许久前的事了，玥儿怎么还记得

她想想又自顾自地歉疚，捧着世瑾的小脸不松手

张妼晗是了，那个场面定然是吓到玥儿了，是姐姐不对。

女儿恐怕是张妼晗唯一不需理由便退让的软肋，赵世瑾心口一暖，握住母亲的手，钻到她的怀里

幼年赵世瑾女儿胆子大，才不怕爹爹生气。可是爹爹喜欢守礼的人，姐姐若触了他的逆鳞，他必然是不给好脸色的。姐姐爱玥儿，玥儿亦心疼姐姐，姐姐可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情惹得爹爹不快了。

张妼晗低头，怀里的女儿正揪着她的衣袖不放，殷切切的样子令人心生怜爱。她如珠似宝疼爱的孩子，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便是争一时的风头，较一刻的劲，不慎伤了女儿怎么办？都说楚玥早慧，可慧黠多思必伤身，她只愿敏感的女儿快快乐乐的平安长大才好。

张妼晗长长叹一口气，良久，才温和道

张妼晗玥儿说的对，姐姐听你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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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世瑾现在是三岁的年龄，二十三岁的思维，但是受身体限制只能用十三岁的智商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