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子被罚

自那一日以后，云褰裳夜里果真没有再哭醒过了，云家人都感念杨先生，云老太爷亲自为济仁医馆写了新的牌匾，送到医馆。

乔大夫高兴得一天算错了四次账，杨先生嫌弃的暼着他，幸好药房没开错，不然刚挂的牌匾就要被摘了。

没有人知道的事，每个云褰裳安眠的夜里，都有一个人默默地守在她的床榻边，帮她擦汗，安抚她不安的梦魇。

“……为躲避太子的求亲，云小姐只得服下紫草根须，太医诊断，恐怕……”叶月空看着传回来的一个个消息，脸色越来越差，周遭的气压也越来越低，传话的关祁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家主上是出了名的表面温润，实则腹黑，喜怒从来不形于色，跟着他九年了，从没看他像最近这般一而再的情绪外露。

“既然盛安宁承昱那么喜欢美人，你就帮他再安排几个……”叶月空收敛了情绪吩咐，“热闹点！”

关祁在心里为盛安太子点了一盏灯。

“殿下，您再喝一口嘛～”宁承昱怀中的美人端起酒送到他嘴边。

太子宁承昱张开嘴，带着七分酒意三分怨气，“唔——喝！”

身侧的小太监焦虑不安，“太子殿下，您别喝了，陛下让你在东宫禁足反省，若是被人看到您在饮酒作乐，恐怕……”

“滚——”太子抓起桌上的空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孤是堂堂太子，他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软禁了孤……”

“孤做错了……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云褰裳……她……不能生育了，孤都愿意继……续娶她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宁承昱又灌下一大口酒，“有什么……不满意的？孤是太子……孤……是太子……”

“殿下～您醉了——”几个美人半拖办扛的把他送到榻上……

“啊——”太子是被女人的尖叫声惊醒的。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何人惊了孤的美梦？”

“你个逆子——”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糟了，是父皇……太子想，然后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就慌忙爬起来。

“啊——”又是一阵尖叫，太子低头一看，自己不着一缕，而自己的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个美人……

太子一下就懵了，甚至忘了要拿什么遮住自己的身体。

“孽障——”一只茶碗飞到他的头上，“砰——”碎在床上。

血顺着宁承昱的额角、脸颊滴落在明黄的床榻之上。

太子终于看清，这是皇帝的寝殿，他站着的是皇帝的龙床，床上躺着的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是皇帝新纳的美人……

他顾不上遮挡身体，手足并用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跪着爬到皇帝跟前，“父皇，您听儿臣解释，儿臣冤枉啊——”

皇帝看着脚下的人，这曾是他最爱的儿子啊，皇后到底把他教成了什么样子……

“你预备如何解释，啊？”皇帝有些心疼的看着太子。

“儿臣是被人陷害的！这不是儿臣的本意……”太子痛哭流涕，“儿臣没有不臣之心，也没有觊觎皇位，更没有亵渎父皇的美人啊……”

“这个场面，你叫朕如何信你？”皇帝的声音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你现在在朕的寝殿，卧在朕的龙榻，搂着朕的美人，你觉得朕该如何信你？”

“父皇，是有人陷害儿臣的啊——”

“是有人将就灌进你的肚子的吗？还是有人逼你宠幸了朕的美人？”

皇帝的声音突然拔高，因而带着几分颤抖。

太子顺着皇帝的视线，眼睛落在龙床上的几处落红……这些美人，还有几个是皇帝尚未宠幸过的新人……

“嘤嘤嘤——”美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全部拖出去杖毙，丢尽乱葬岗，不许收尸——”皇帝虽神伤，可上位者的威严仍在。

“陛下，饶命啊——”美人的哭声令人心碎，可是太子匐在皇帝的脚下，头都不敢抬起来。

“太子德行有亏，即刻前往皇陵守陵，抄经诵佛，无召不得回宫！”

皇帝的旨意一出，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打入天牢也没有废黜。

皇帝抬脚拂开太子，“生活起居一应自理，不得假手任何人！宫门一开就走吧！”

太子又犯愁了，皇陵那种荒凉之地，还要自给自足，他这双手能做什么呀？

皇帝转身，声音透着一丝疲倦，“摆驾春禧宫！”

“起驾——”内侍官拉长的调调在寝殿不停的环绕。

这一日太子失徳被送去守皇陵的消息传遍了定京城，更多的人开始猜疑，太子是不是马上就要被废黜了？毕竟盛安自开国以来，还没有哪位太子被罚守陵的。

这个瓜太大了，朝廷的官员需要时间消化，老百姓们也需要时间消化。

太子一党纷纷奏表请皇帝陛下公示太子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突然就被送到皇陵了？

最坐不住的是石氏一族和皇后娘娘。

“陛下，太子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您要这样惩罚他？他可是您最爱的儿子啊！”皇后娘娘脱簪戴法跪在云麓阁门口，哭得凄凄嘁嘁。

云麓阁内，石阁老和石氏门生跪了一地。

“请皇后进来，你们出去！”皇帝头都被哭昏了。

石氏门生全部看向石阁老，石阁老磕了一个响头，起身向外，石氏门生也都跟上。

皇帝见此状，气得把手中的奏章捏成了一团。

“臣妾参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皇帝给了近侍魏公公一个眼神，魏公公立马意会，快速遣退宫人，自己也出了殿外。

“皇上，昱儿是您亲自册封的太子，是您最爱的儿子啊——”皇后重重的磕头，“求您放过他吧！”

“皇后真想知道你的好儿子到底做了什么？”皇帝的眼中怒火中烧，“来，朕亲自告诉你！”

皇后停止磕头，跪着爬向龙案。

“昨夜，你的好儿子，在禁足期间，跑到朕的寝殿，饮酒作乐，卧在朕的榻上，宠幸了朕的美人……”皇帝刻意压低了嗓子，避免殿外的人听到分毫。

“陛下，那一定是有人陷害太子，肯定是那些贱人勾引了太子啊，陛下！”皇后跪着趴在龙案上，哭喊，“您为什么不下令彻查啊？您为什么不还太子清白啊？”

“彻查？”皇帝发出嘲讽的笑声，“彻查就能掩盖他禁足期间饮酒寻欢的事实？彻查就能掩盖他在朕的寝殿、朕的龙床上宠幸朕的美人的事实？皇后啊，那些美人朕都还没有碰过，褥子上的落红，比你手指上染的丹蔻还要刺眼啊——”皇帝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部掀翻，“彻查以后呢？你觉得他这个太子还能当下去？文武百官还能拥戴一个德行败坏至此的人做这个太子吗？”

皇后傻眼了，是啊，她只想着为太子讨公道，没想过，朝堂也好，皇家也好，公道是最无用的，人们抓到一点把柄就会往死里打压……

“陛下，臣妾……”皇后忍住哭泣的声音。

“闭嘴，你总以为朕在打压太子，怎么就从来不想想自己到底都教了太子什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乖巧懂事太子开始缕缕犯错，一事无成？”皇帝失望的看着皇后，“门口石氏族人你看着解释吧，如果你希望朕明日早朝就颁明旨废太子，你们就继续闹吧！”说完，他颓然倒在龙椅上，闭上眼睛。

皇后脸色惨白的磕了三个头，“臣妾代太子谢陛下隆恩！臣妾告退！”

皇帝没有禁皇后的足，但是他知道，这比禁足可有用多了，只要太子一日不回宫，皇后就不敢在作妖造事。而且，他相信，皇后不会把对太子不利的任何言辞再多传到另一个人耳中，这样一来，皇后和石氏一族，怕是要有隔阂了。

皇后出了云麓阁，石阁老及石氏门生马上围了上来，“娘娘，陛下怎么解释？”

解释？呵，陛下还需要跟你们解释？

“石阁老，虽然您是本宫的父亲，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您，当做好臣子的本分！”皇后恢复了上位者的姿态。

“太子做错事，陛下为父为君，如何惩罚都不为过，石阁老不必过于关注！也不可以过分干涉！”皇后深知，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百分百的信任，有些话也不能全盘托出，“石阁老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石阁老被劈头盖脸一顿教训，气得是吹胡子瞪眼，“你……”又敛了敛神色，“皇后娘娘好不气派，臣受教了！”

说完，他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既然如此，臣告退！”

领着众多门生，浩浩荡荡出了宫。

“妹妹当真这么说？”石府内，石林杰一边给父亲倒茶一边问。

“妹妹？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石阁老气得吹胡子瞪眼，“与我们只有君臣之差，没有父母兄妹之情。”

石林杰不太相信，“不至于吧，咱们做这么多可都是为了太子，妹妹有什么不高兴的？”

“自古以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石氏一族越来越强大，皇后娘娘也会忌惮我们，终有一日，太子继位，也定会担心外戚干政啊！”石阁老不是不知道帝王的忌讳，但是，他没有料到，皇帝还没下手，自己的女儿先忌惮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