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盏茶不过刚刚饮尽，檐下又落起了雨，湖中残荷未除，“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瑾昭走到窗边，伸出手去接檐下的雨水，看着雨落湖心溅起圈圈涟漪。

“秋雨寒凉，莫要贪玩着凉了。”容齐起身拉过她，不让雨水打湿她的衣摆。

“北临太子从我这里买走了一把龙泉宝剑，你说，此剑会出现在哪里？”瑾昭倚在他怀里，玩着他腰间挂着的九龙玉珏。容齐想了想说道：“古来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北临太子地位不稳，黎王之前和大将军傅筹一同查办卖官案，太子如何能坐得住。你又是赚了多少？”

“不多啊。”瑾昭仰头看着他说道，“我那宝剑可是传世之宝，他那些银子，还不够我十年的脂粉钱呢。”

“你呀。”容齐捏了捏她的鼻尖，心中也有了大概的猜测，她的胭脂水粉具是上好的珍珠研磨成粉，加上最好的玫瑰拧成汁调和，再混入玉蜂的花蜜，一盒便需万金之数，可见这北临百姓无立锥之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是确实是有钱。

容齐心中忽然有些期待攻下东启之后，再攻打北临的情形了，北临百姓度日尚且艰难，可是这北临皇帝却一心要攻城略地，确实不配为一国之君。

容齐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说道：“明日我们的车驾就该进城了，不知道会不会见到这个千里送金子的太子呢。”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期待呢，听说是愚不可及，不过是个酒色之徒，添居太子之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北临的皇子都这般饭桶呢。”

“听闻黎王才是临皇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容齐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瑾昭。

“自命清高之人，他若是成了临皇，那可就更好了。”瑾昭眼中只有冷冰冰的算计和兴奋，容齐心中下意识地觉得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瑾昭看着湖面上依偎在荷叶之下的一对鸳鸯，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引得容齐目睹容乐和宗政无忧泛舟私会的场景，昨夜容齐定然是让身边的人去查探容乐和宗政无忧的事情了。要想彻底将容乐从他的心里抹去，这些还不够，但是，人生漫长，容乐，我们走着瞧。

瑾昭把玩着他腰间的九龙玉佩，心中却想到他从前腰间挂着的冰玉蟠龙玉珏，她太清楚那一块玉去了哪里，没关系，反正又留不长了。

拢月楼里容乐正在想着容齐要来北临的事情，“公主，您这两天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拢月端着药进来。

“拢月，这次皇兄要和皇嫂一起来北临看我，我还没有见过皇嫂呢，也不知道皇嫂会不会喜欢我。”容乐想起信中容齐说起瑾昭的话，“你以前听说过皇嫂的事吗？”

“这倒是不知道，澹台家是千年世家，也是西启世袭不替的异姓王，手握西启大半兵权，澹台家这两代的主母都是和亲的嫡公主。不过澹台家已有四代没有一个女儿出生了，皇后娘娘就是澹台家数百年来的第一个嫡系女儿，澹台家十分重视，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消息传出。”

拢月确实对瑾昭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细想也对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是从小娇养的，更何况是澹台家这样的世家，百年间唯一的嫡女，婚嫁姻亲，事关家族风向，若是有一丝风声传出，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数百年来旁系嫡支就这一个女儿家？”容乐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

拢月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是啊，因为澹台家是文武相传，家族之中有一道家规，澹台家男子唯有四十无子才可二色，若违此规便要废去名姓，不可带走任何澹台家的东西。”

“所以澹台家是有别的女孩子的？”

“公主，身体发肤亦是受之父母，怎么可能带离澹台家呢？”

“那，”容乐顿时明白过来，那些人都死了。“这样的家规，太过无情了些。”

拢月笑了笑说道：“有这样的铁律在，澹台家的子孙从未有人敢违抗过这条家规。只是每一代的主母子嗣都不丰，四代以来，唯有溟音公主生有三子一女，而这个独女更是四十岁才得的，珍爱非常。”

容乐闷闷不乐地说道：“皇兄说皇嫂年幼，难免娇气。我看也是情有可原的，这般千娇百宠出来的，说起来倒是比我这个公主还精贵呢。”

“是啊，皇后娘娘的身份尊重，不在名头而在家族。”拢月说道，“不过，这与公主是不相干的，陛下是最疼爱公主的。”

“嗯，我皇兄自然是最疼爱我的。”容乐握着容齐赠给她的玉佩说道，“拢月，皇兄就要来了，这几日，我都要在公主府，不方便出来，拢月楼就交给你了。”

“少主放心吧。”拢月想起楼上唯品阁这几日的动静，提醒道，“此番皇后娘娘随着陛下一起来，都住在公主府，少主可会觉得不自在？”

“我与皇兄自小一起长大，我倒确实有些怕皇嫂一起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容乐拉住拢月说道，“拢月，你知道吗，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听闻皇后娘娘今年刚过十五，比昭芸郡主还小些，您就当做昭芸郡主一般对待应该也不会有错。”

“但愿吧。”

容乐回到公主府继续忙着手上的木雕，却被昭芸点出更像是无忧，倒是让容乐一时心情更低落了，皇兄为了西启的安危连自己的亲事都许了出去，身为帝王却许诺一生只此一妻，皇兄这般委屈自己，她怎么可以对宗政无忧动心。

她将那木雕收好，专心等着容齐的车驾进城，城外，容齐今日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龙袍，是瑾昭亲自准备的，与她身上的银白色的凤袍相映成趣，华美却不失端庄，也不会夺了临皇的风头。

看到只有些许官员前来迎接，瑾昭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了，小荀子准备去开车门，却被茗心用力扯了一下袖子，在看到对方的迎接队伍，小荀子明白过来，掸了掸衣袖劳神在在的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