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乐殿

符鸢拿着竹剪子剪着篮子里的芍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求见。”长乐殿的女官斯琴进来通传。符鸢皱起眉头，放下手上的竹剪子，“她来做什么？哀家不想看见她。”斯琴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茶递给符鸢。

符鸢接过茶杯说道：“哀家从前是觉得秦家那个丫头叽叽喳喳叫人头疼，如今倒是觉得那个丫头千不好万不好，最好的就是脑子不好，如今这个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瞧见她就让哀家浑身不舒服。”

“是让娘娘想起从前的日子了？”

“是啊，”符鸢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宫里多了个人，还是个女人，太久了，久的哀家都忘记了，这是宫里，哀家忘得太久了。”符鸢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盏说道，“去请皇后进来吧。哀家倒是想看看她又有什么事。”

斯琴笑着点头出去，很快就带着瑾昭进来了，“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瑾昭恭敬地行了个万福礼。符鸢冷笑一声说道：“哀家知道，皇后的礼数从来都是好的。”“太后娘娘谬赞了。”瑾昭站直身，掸了掸衣袖笑着说道。

“哀家记得皇后不是一贯叫哀家母后的吗？”

“这不是瞧着太后娘娘不爱听嘛，臣妾也是着实怕把您气出个好歹来，毕竟，百行孝为先。”瑾昭径直走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挑眉说道，“不过，母后若是介意，臣妾以后定然记得尊称您一声母后，母后。”

符鸢看着瑾昭只觉得心口疼，“罢了，皇后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哀家可不敢耽搁你的时间，免得陛下转过头来找哀家要人。有事就说吧。”

“瞧母后说的，看样子母后是觉得臣妾懒惫了，臣妾受教了，以后，臣妾定然日日晨昏定省，只盼母后不要厌烦臣妾才好。”瑾昭娇俏可爱的笑着说道。

符鸢很想将手上的茶对着她泼过去，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哀家累了，皇后如果没有大事就先回去吧，从前陛下护得紧不曾来给哀家请安，日后也用不着。”

“母后这话可就是真的在怪臣妾和陛下了，母后放心，日后臣妾定然日日不差的来给母后请安。”瑾昭看着符鸢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挑了挑眉说道，“母后不要动怒嘛，臣妾可是来给母后解忧的。”

“皇后不给哀家添堵便不错了，哀家可不敢指望你为哀家分忧。”

“哦？”瑾昭拿起篮子里的一支芍药，在鼻尖轻嗅，说道，“这江东依旧故国不在，物是人非，灭国之仇，奇耻大辱，母后当真不恨？便是不恨，看那宗政允赫妻贤子孝，这一口气，母后竟也咽的下去？”

“澹台瑾昭！你放肆！”符鸢将杯子砸向她，瑾昭淡定的扯下一片花瓣，将那杯子击碎，淡定地挑了挑眉说道：“这就放肆了？呵呵呵，母后啊，这放肆的可不是臣妾，这真正放肆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符鸢气得浑身发抖，她当然知道宗政允赫那个老东西还活得好好地，她以为她不想杀了他吗？若不是杀不了他，她何至于煎熬到如今？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她是要折磨他，好好的折磨他，让他杀了云氏那个贱人，再让他的亲儿子们自相残杀，这样才是报复！

“你懂什么？杀了他也难泄我心头之恨，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母后觉得让他亲手杀了爱妻，离间他们的父子之情这就够了？”瑾昭一副这还不够的表情，“您也真是太心慈手软了。”

符鸢看着瑾昭，冷静下来，细细打量她许久这才说道：“皇后这是给哀家献计来了？只是不知道皇后这般费尽心思图的是什么呀？”

“母后，咱们终归是一家人，陛下仁善，许多违心之事是下不去手的，您既然知道有些事陛下下不去手，那何必为了这些事伤了母子情分呢？”瑾昭看着她说道，“您不过是想报仇，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谁动手不都是一样嘛。”

符鸢嘲讽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皇后不是来为哀家解忧，是为齐儿解忧来了？”

瑾昭拨弄着手上的花说道：“为谁解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要的是陛下的舒心安乐，母后要的是有人一生苦痛，陛下心慈手软，就算是愿意做，也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母后，为着仇人赔上母子之情，可不值啊。”

“那你呢？”符鸢看着她，饶有兴致的问道，“皇后，自觉有何办法能为哀家出这一口气啊？”

瑾昭看着手上的花，说道：“男人的眼里，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宗政允赫能够为了复国，不择手段，可见江山美人之间，国家于他而言更重要。既是要报复，那刀自然要往最痛的地方捅下去了。”

“北临？”符鸢觉得她是疯了才会听她在这儿大放厥词。

“母后以为北临坚不可摧吗？”瑾昭不屑地笑了起来，说道，“母后可知道北临伐尉一事？”

“北临国富兵强，”

“那是从前，”瑾昭扯下一片花瓣说道，“太子无用，兵力大损，没有两三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北临难以恢复元气，但是临皇此人脾性如何母后是知道的，你觉得他能忍得下这一口气？”

“他忍不下那就最好，哀家看到他不痛快就够了。”

“这就够了？”瑾昭诧异地说道，“差的也太多了些，看他步步谋算，与其步步阻拦，不如助他一步登天，再将他狠狠地踹下来，登高跌重，看着他摔得粉身碎骨才算解气吧？”

符鸢诧异地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让哀家促成北临伐尉这件事？你可知若是，”

“尉国，即便是弹丸之地，之前不也让北临吃了大亏吗？谁说他伐尉能一定拿下尉国的？”瑾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符鸢。

符鸢惊愕地看着她，“尉国之事，你，”符鸢心中升起惊涛骇浪，想到澹台家雄踞南境千年之久，从前容毅不止一次说过澹台家是国之栋梁，更是它稳坐龙椅的最大依仗，从前她一直以为那些世家不足为惧。

若是尉国之事是澹台家的手笔，那她确实要重新衡量这件事，千年世家，居然可以动摇两国的战事。“你想要哀家促成北临和西启的结盟？”

“当然不止于此，若是这件小事臣妾也不会来找母后了。”瑾昭笑容收敛说道，“恰恰相反，北临要作死，西启是没那个时间陪他玩的，臣妾会帮着母后，扰乱和亲一事的，不过臣妾想要一个人。”

“容乐？”符鸢挑眉看向她说道，“哀家不信你会不知道，齐儿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她吧，你还要哀家放了她？你就不怕？”

“怕？”瑾昭手指收紧，方才还娇艳万分的芍药花瞬间被抽干水分，化为齑粉散落在地，“我可真的是好怕啊！就怕她不能攥在我手里呢。母后有恨之入骨之人，我也有，对这样的人，不攥在自己手里，我才是真的夜不能寐呢！”

符鸢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帮手也不错，一个心系于人的女人，怀着恨意的女人确实比她那个好儿子靠谱的多。毕竟她心系的人是她攥在手里的好儿子，这样一颗好棋子，不用真的是浪费了。

“好，哀家答应你，容乐的事哀家再不插手。”

“母后，天仇门是一把好刀，别人的儿子既然认下了，那就认得彻底些，深宫里长大，母后应该比谁都清楚，生恩不及养恩大。”瑾昭说道，“傅筹这个好儿子，您养了这么多年，可别便宜了外人。”

符鸢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知道这么多事，她看着瑾昭的眼中升起了防备，“母后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瑾昭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说道，“臣妾给母后透个底，唯品阁，那是本宫的嫁妆，唯品阁是做什么生意的，母后和陛下一手建起了纸鸢，不会不知道吧？”

“哀家当初还奇怪，唯品阁为何会主动和哀家合作，你从那时起就有所图谋了？”

“母后，我图谋什么与您无关，您只需要知道，你是陛下的生母，而我们，是一家人，也是一条船上、目标一致的人。”瑾昭转着杯子说道，“至于旁的事，母后并不需要担心，母后只需要知道我的软肋握在母后手里，这便够了。”

符鸢喝了一口茶说道：“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以后关于容乐和北临的事哀家会知会你，但是，你也要让哀家看到你说的结果才行，不然，有些事哀家便等不得了。”

“母后放心吧。”瑾昭喝了一口茶说道，“此次陛下将访北临，臣妾也会一同前往，山河志的事情，母后就等着臣妾的好消息吧。”

“你知道山河志的下落？”

“当然，天下间没有唯品阁拿不到的东西。”瑾昭说道。

符鸢看着她说道：“哀家提醒你一句，莫要如此自满，这世间什么都能谋算，唯有情爱之事，宁可赶尽杀绝，莫要去赌人心。容乐，与齐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便是我这个当娘的，在齐儿心里怕也是要退一退的。

人心难测，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更是说不清道不明，你聪明，哀家今日就多说一句，你和她，在齐儿的心里，你终归是比不上的。放了她，来日，你还不知是何下场呢。”

瑾昭看着符鸢说道：“多谢母后提醒，我一定会用我的方法让他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至于秦漫，她永远都只能是容乐，是西启的公主，或者是漫夭，但是，绝对不会有机会回到西启的皇宫和我争！”

“看样子，宫里多个聪明人也是好事。”符鸢笑着说道，斯琴从外面进来说道：“娘娘，陛下来了。”

符鸢放下茶盏说道：“瞧瞧，这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去，让他进来吧，估计陛下也是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