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澹台彦摇着扇子退出去，“你算回来了，什么事情去了这么久？”楚涵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就跑了出去，抱住他问道。

“昭昭要成婚了。商议的久了些。”

“成婚？”楚涵想了一下说道，“是嫁到宸国还是戎狄去？我看到天使来传旨了，是圣旨吗？”

“是圣旨，但是，是嫁给陛下。”澹台彦抱着她在书桌后坐下，说道，“是最坏的结果，确实最好的选择，如果不是知道昭昭是真的喜欢启皇，我只会觉得愧对昭昭。”

“昭昭，喜欢启皇？可是，谁会喜欢一个傀儡皇帝呢？还是命不久矣？你当真确定，昭昭是，喜欢他？”楚涵皱着眉诧异地问，“会不会是昭昭看到了澹台家的处境？”

“不管是不是，我们都只能相信昭昭，相信她是开心的，相信她是真心喜欢启皇，哪怕不是真的。”

“一个注定活不到二十四岁的人，昭昭，要怎么办呢？”

“或许从昭昭开始找寻天命之毒的解法开始她就已经做好决定了，”澹台彦说道，“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尽力给她最大的帮助。”

“可惜，我娘和我爹不喜雪孤圣女为人，天命是旧辰国皇室秘药，配方和解法遗失千年，只有雪孤圣女当年丧心病狂以药人试验才得出了解法，但到底是真还是假，也未可知。”楚涵皱着眉说道，“我还真帮不了他们。”

澹台彦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道：“你每回和昭昭都是话不投机，不是吵起来，就是动手，怎么现在这么为她考虑？”

楚涵皱着眉说道：“我是不喜欢她呀，她那小嘴巴巴的跟刀子似的，整天活得像有一万个心眼子，阴谋诡计用尽还一副阳春白雪的样子，还嫌我手段低劣。”

“江湖儿女，率性如你，轰轰烈烈的儿女情长最是要紧，可是昭昭，她出生的时候，母亲身体不好，乱世之中，父亲顾不上她，她是祖父和祖母教养长大的，祖父教会了她权势和刀剑好，祖母生于后宫，教会了她，世间最繁华之下的争斗和搏杀。”

澹台彦笑着说道，“其实，昭昭的前路，祖父和祖母早就在谋划，从先皇没有一个公主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从大哥定亲开始，我们其实都知道，我们的小妹妹要嫁进那个地方，即便我们做了万一的侥幸，也是不能的。”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昭昭要，”

“世家之女，表面花团锦簇，其实各中的苦楚难为外人知晓。”澹台彦说道，“我澹台家世代荣耀，但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富贵到了极致，就是功高震主。我祖父娶了祖母，相敬如宾一辈子。

为的是表示忠心，也是娶回一个护身符，只要西启一日还需要与宸国守望相助，镇南王府就一定会是天子心腹，因为两国邦交，嫁，要是最亲的人，娶，也要是最信任的人。之后是我爹娘，他们倒是有情，可是，婚姻大事，也是先帝赐婚。为的就是西境的长治久安。

这一代人，母亲生下昭昭，就注定昭昭这一生要为了澹台家奉献一生，即便我们都存了万一的侥幸，但其实，她能选的也不多。”

“所以她小时候去过宸国，北临，戎狄，几国皇室适龄的男子也都被天眼细细查过，就是为了昭昭选婿？”

“是啊，其实最好的就是启皇，先帝已去，祖父和父王忠君之情是和先帝，要想让陛下知道澹台家的忠心，唯一的嫡女，一朝伴在君王侧就是最大的忠诚，皇后之位，是最好的归宿，毕竟不是和亲外族，下场，不是殉国，就是殉夫。”

楚涵看着情绪低落的澹台彦，沉默许久才说道：“我看也只有那个金笼子能关得住她，杀人不见血，她的聪慧和本事，一定能过得好，她会是那个笼子里最凶猛的母老虎，会过得很好的。”

“但愿吧。”澹台彦说道，“不说这些了，我要回一趟神医谷，为昭昭备嫁。”

“金银珠宝都是虚的，我看不如仔细挑两个精通医毒的丫头跟着，比什么都好使。”

“你不知道，世家女儿出嫁，嫁妆之中要备三味药，一味是救命的药，一味是摄人之药，最后一味便是亡命之药。我此番回去要备的就是这三味药。”

楚涵皱着眉说道：“这倒是不难，这些神医谷的无心门都有，历来引起过武林搏杀的秘药都被封存在其中，我们回去各取一份就是了。那些药方都在，不过是配置费些时间，也不难。我飞鸽传书回去，先让他们准备起来，咱们什么时候起程？”

澹台彦笑着说道：“你这个嫂子这个时候才有几分长嫂的样子，两日之后，收拾好行装就走。”

“我可不是长嫂，不是还有个天下第一才女在你们家嘛，我都能想到，她呀能给昭昭塞上一百台的诗书规矩。”楚涵和林纾从来不对付，两个人常年少见面，难得碰面，彼此不对付或许旁人看不出来，但是她们的枕边人再清楚不过。

林纾仔细挑选着自己嫁妆中的陪嫁，“昭昭不缺这些。”澹台修看着堆在桌上的华美首饰说道。

“我知道她不缺，但是，我是长嫂，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林纾拿出一套冰种红翡的头面，说道，“昭昭手里好东西是多，但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准备好的。”

“这些你都要给她添妆？”澹台修看着桌上不下十套华美非常的全套首饰，有些诧异。

“我戴过的不好给她，便只有这些了，这一套，是前朝宫里传下来的凤冠，十二只金凤，栩栩如生，精巧非常，当年文威王召集天下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十年才得了这一顶凤冠，风过羽动，凤凰展翅，配的上一国之母。”

林纾将这一套凤冠的红木妆匣合上，打开另一个盒子，是一套赤金头面，上下码了三层，大大小小足有一百余件，“这是当年我曾祖母出降之时，太祖皇后的添妆，十二花神的花样，件件都是精细非常的东西。”

“这一套头面是从前温贤贵妃下令司宝司亲造的，工艺倒是小事，唯有这上面的明珠，是当年瀚海国进贡上来的上品夜明珠，颗颗圆润，夜色之中绚烂非常。也不知当时的工匠用了怎样的方法，让这明珠即便饰满金花银叶也不掩光华。”

“这一套红玉的首饰比不上这三样金贵，但是，是从一整块血色暖玉上取下来的，雕琢而成，玉色清透，触手生温，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林纾看着旁的几套说道，“这些剩下的便只是胜在工匠手艺还算精巧，算不得贵重。”

澹台修看着她说道：“这些都是你出嫁时，最贵重的嫁妆。”

“最贵重的，才能配的上一国之母。”林纾说道，“嫁妆，是女儿出嫁后的最后也是最用得上的依仗。小妹为了澹台家，舍了自己的一生，我怎么会舍不得这些世俗之物？更何况，昭昭这些年送给我的，何止这些？”

“昭昭任性，这些年，我知道你忍了她很多。”

“昭昭已经很好了，这些年你看不到的地方，她对我照拂很多，成箱的珠宝玉石，只是这些，你不知道罢了。比起其他人家难伺候的小姑子，昭昭不知要好上多少。”林纾看着桌上的东西说道，“昭昭的真心，不知道能不能换来君王的真心，我是真的舍不得她。”

一月之期后，西启举国见证了远胜公主出嫁还要隆重的婚嫁之事，百里红装，百辆马车的箱装嫁妆之后紧随着的是宸国送来的十对汗血宝马，戎狄送来的百头牛羊，南境的千名骑兵亲自送嫁。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惊动四国，各国都遣了使臣前来朝贺，缀满珍珠宝石的鲛纱凤袍迆地数米，袍角缀满了手缝上去的碎钻，凤冠是大嫂林纾准备的那套十二凤钗相合成的凤冠，凤凰尾羽沙沙作响，凤口中含着的是贵重的琉璃金线细珠流苏。

行动间凤凰振翅欲飞，手上举着孔雀尾羽的金丝缂丝团扇，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凤撵，踏着大红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向容齐，百级台阶，容齐并未等着她走上来，而是亲自走下台阶，牵着她的手走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