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他说要自由支配，又是在这种时候，疆姜今日本就是留了时间养精蓄锐，只要不离开这座山，就是席地而睡荒废过去也无不可。

可是这会儿的司凤一下子心情开阔之后，胸膛中那只雀跃的小鸟险些就要自己振着翅膀飞出来，听疆姜剖白心意，整个人都有点亢奋。

疆姜也由着司凤，便这样与他牵着手，重新看向每一株花，每一棵树，每一个路上遇到的小动物。

地脉中流淌了神力，硬生生为这座山打造出来了一分天地灵气，河流清澈，山风和暖，百年来朝，都是循着那一份骨子里对于清澈之气的向往。

不止吸引着那些花鸟鱼虫来，也吸引着司凤。

越过的每一个木石树枝，目之所及的每一条溪流，甚至足下偶尔能够感受到隐隐蕴含的温和，无一处是疆姜，却每一处都与她有关。

司凤也爱这座山，与疆姜不同，他只是单纯爱这座山给他的感觉。

见司凤观察的细致，疆姜心中纵然有一丝捕捉不急的轻动，但此时此刻却并未深究，而是尽力在轻松氛围，努力闲聊。

依着情况，二人也不可能说出诗词歌赋来，可疆姜实在没什么经验，本想说些温和的事，却说着说着，又说回了法力运作的内涵。

疆姜。万物都可通过修行积蕴法力，可真正能爆发强大法力的源头却不在此。

疆姜。名利色势可成为动力，为自己谋取更大效益，会拼命往上爬，但往往有时，人最先放弃的也是这些。

疆姜。所以更为飘忽，难以捕捉，但却又深不可测的法力来源，从不是这些外物，而是情感。

疆姜。爱，恨，情，仇，生，死，一切皆可成为动力。

曾经拜读过玉鼎真人的书，疆姜对这一段最为不解却也最为崇拜，听闻当年，二郎真君就是因为有对三界众生的爱，才能送回弱水，拯救万民于危难。

爱那么真却那么飘渺，感受得到却摸不到的东西，拥有如此大的潜力。

疆姜。当心性质纯到一定境界，便可更加自如的运用……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说起旁的来，许还打磕绊，可说起这些心得，那疆姜不但能分心想点曾经，简直如数家珍。

再加上对司凤无需太注意着说话的度，疆姜正放心说得投入，眼眸一动，就见司凤正双眼含笑看着自己。

疆姜一下子顿住，连刚刚在说什么都忘了，毫不自知的红了脸，却仍旧虚心求教，问出了疑惑。

禹司凤我看你，在发光。

其实总结出来的这些道理才更加珍贵，也许是她自己总结的，也许是她从别人那里听到已经参悟透的。

疆姜的爱意若不细细品，很容易忽略。

因为，太过规整了。

但其实那些都是她积攒起来最珍贵的经验，让她这样的人专心去说风花雪月，那太过屈才了。

每当说起这些，她的形象无私的宛若天边日光，是一颗枯燥，木愣，却又可爱至极的姜。

若是往常，疆姜也不会太在意这些形容，左右只要司凤喜欢，那喜欢是倾慕和敬佩也未为不可。

可他才说过那么动人心弦的话，疆姜这会儿难得生出一丝娇气。

疆姜。发光是可以，但你心中是要将我当道侣，而非崇拜的神女。

司凤一惊，他的姜姑娘这是今天吃了什么仙草，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种微妙至极，确实曾经也出现过的差别。

他稀奇的紧，直直盯着疆姜瞧，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妙表情。

疆姜难得生出几分小儿女姿态，齿间轻轻咬了下唇内薄薄的一层皮，连女儿家的纠结都密而不发。

可落在司凤眼中，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给这懵懂却智慧的神女摘走了。

疆姜。我向来无心风花雪月，软话说的并不好，远不及这些枯燥经验来的顺畅。

疆姜。但爱意，不能混淆。

出于羞涩，疆姜想将目光挪开，躲过司凤可能的神色回应，但又觉得这样不行，仍旧硬撑着那点正气看向他。

感谢正气之本，让她可以无论在何种境况下都用最直接的态度去面对。

疆姜。我还不太会，但我答应你。

疆姜。等明日之事一了，我一定留出足够的时间向你学习，如何爱你。

只是明日之事，她至今无法感受到半点指示。

按道理来说，神仙是能够感应自己劫难的，大限将至这个词，并非毫无根据的诞生。

只是无论顺利还是波折，成或不成，究竟有没有劫难，疆姜至今没有半点感应。

这么一想，方才才轻快起来的心绪忽然又变得沉重。

疆姜。只是这句话，真是我生平第一件毫无根据的应诺。

疆姜伸出手去，握住司凤手腕，唇边挂着一分无奈却隐含几分不熟练的笑容，似乎是想表达安慰和讨好。

疆姜。这句话不是神仙说的，是疆姜对禹司凤的此时此刻，最大的奢念。

司凤哪里舍得见她折下一身傲骨，哪怕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了他，也让他心疼不已，伸出手去，抹平了那个笑容。

禹司凤说什么胡话。

禹司凤不是毫无根据，也不是奢望，我们之间只要有你有我，其他形式都不重要。

司凤有预感，疆姜下一句话一定是要说，倘若她明日死了，他千万不要留下阴影，就算神仙，也不是什么都能的，真的存在那么一种可能，她会死。

他知道，她遗憾的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几乎一直以她要做的是为主导，时间太紧迫，他们之间甚至还没有像小儿女那样闹过情绪。

疆姜是个很勤勉好学的人，也许一件事情并不会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但学一定是要学懂的。

男女之情，是她所不了解的内容，却恰好遇上了她所爱的人，却还没来得及研究通透，这一点遗憾，生于她那一抹私心。

话说至此，司凤反倒没有什么遗憾了。

——

司凤：虽然时光短暂，你还没来得及腻歪，但是她那一点私情全给了我，我没有遗憾了。

疆姜：我这千年铁树难得开个花，还没学懂呢，我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