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四,天气早已回暖。
为庆贺端阳将临,各地庆贺风俗与节日传统都在不同的地方一齐筹备,许多掐着点的医者药农,等不得确切的日子,早几日便连连进山采药。
传闻端阳之日是草木药性在一年里最强的一天,这天采的草药治皮肤病,去邪气,最为灵验,故又得名草药节。
承平山一向来往热闹却处事清净,最近这几日因着这事,反倒多了几分人气儿。
疆姜怜天下苍生,乐得行个便宜,连带着附近几个山头都做了驱虫驱蚊,修路填坑,悬崖陡峭的地方增加了藤蔓交错,方便采药人进出安全,即便遇到危险,也能第一时间自救。
至于其他的菖蒲艾叶,龙舟粽子,还有为了过节凑热闹亘古不变的猜谜作画,射覆击鼓,河灯祈福等,早已形成了一系列的惯性热闹,疆姜并不多管。
人间临近大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口增多,邻里邻居家庭纠纷事情不多,反倒扒手较往日里频繁了些许。
柳意欢原本带着玉儿在外头忙,他懒得动脑,就图简单抓个贼,没成想这些事情一多,连女儿都顾不上照顾了。
玉儿倒是懂事,她知道现在大家都正忙着帮助疆姜做一件大事,虽然还没有人告诉她究竟是什么事,但这并不影响玉儿想要帮忙的心。
所以柳意欢忙的脚不沾地,玉儿迅速成长起来,照料好了柳意欢的往来起居,父女俩人感情日笃。
司凤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像先前一样与疆姜兵分两路,给她最大的支持。
可能时候真的到了五月,别说等到初五,他连初一都渡不过去,只要感觉不到疆姜,就一颗心发慌。
所以别问,问就是连无支祁和紫狐都去人间帮忙抓贼了,司凤却越发孩子气的粘起了疆姜。
本来按道理,疆姜这时候应该牙一咬心一横,让司凤回到应该坚守的岗位好好坐镇。
可当司凤湿漉漉如同快被抛弃的小鹿一般可怜巴巴望向她,喉间微动,像是想要呜咽一声哽咽时,疆姜就心软了。
她也喉间一噎,情不自禁将自己指尖塞入他掌心,满眼都是爱意,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没有更多的接触,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在承平山上慢悠悠的走。
如今,疆姜就是承平山的心与血肉,生长于其中的动植物们都很亲人,她足边会开出花草,肩上会停留鸟雀,发上会落蜂蝶。
甚至还有怀了身孕的兔子慢腾腾撞在了她腿上。
司凤被疆姜拉着蹲下去,揉了揉毛茸茸的兔头。
疆姜。司凤你瞧,多聪明的小家伙,她在找我讨福呢。
动物们有灵性,疆姜一早已经下达了暗示,最迟今夜,他们就要躲离这座山,毕竟明日倘若忙起来,便是疆姜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分出神来照顾。
小兔母亲对疆姜,没有任何一个与其他不同的特殊,只是它将那份亲近与信任表现出来,或许还想送上一丝关切。
对疆姜来说,这是很容易可以体会到的善意,她也想尽量将这份三阶的回馈展现给司凤看。
毕竟,今日的司凤一直都心事重重。
这一整天,疆姜都在努力从自己没多少风花雪月的肚子里挤出几句软乎话,力求在这平凡贫瘠却有些动荡的一天里给司凤多留些温情。
虽说效果实在不佳,已经快用尽疆姜脑子里最后一滴墨,却收效甚微,司凤连话都不怎么说。
分明他是个心肠比她更为柔软的人,可是今日,心情却无论如何也轻飘不起来。
禹司凤也许连它都知道,很多时候躲是没用的,一早选择了谁才重要。
这话,有在平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心里建设,连司凤都开始觉得自己有希望能沉着稳重的只信任疆姜就好。
他们每天都过得与昨天并没什么区别,没有刻意去告别,也没有极度珍惜这可能相守的最后一段日子。
可今日,就在那未知明日到来的前一天,司凤长久以来累积的坚强被风一吹,全散了。
打从明却了心意,他很轻易的就能感受到疆姜对他与旁人的不同,每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能感受到她所说的爱他,不同于三界苍生。
司凤一直都理解疆姜的不易与追求,从没觉得爱上疆姜是一件错误,也从不后悔。
他甚至反复努力追赶,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到如今,是她最重要的盟友,最信任的人,更是她无需多言的另一半灵魂。
可是,直到今天司凤才发现,原来他,心中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成熟。
眼看着疆姜送走兔子,严重的温和如同每日升日光,司凤一颗心抽痛,收紧掌心,用力将疆姜的指尖捏的发痛。
疆姜指尖被捏的疼,可又明白,在方才那一瞬,他的心很乱。
这突然发力的手是在无声诉说着不舍与害怕,让疆姜连用心感受都不需,便险些湿了眼眶。
她弯下腰,抬起司凤的手,两相追逐,在指尖落下一个柔软的触碰。
疆姜。司凤,你要相信我。
疆姜。你在这里,我便是死了,也一定会回来与你告别。
疆姜。我从不失诺,尤其是对你。
禹司凤可我不想要告别。
能够让疆姜从口中说出一句尤其,足以彰显司凤的不同,可是就连这种本能让他开心一整天的不同,此刻都像填进了无底洞。
疆姜存在的个人价值很高,留给私情的却只有狭小一方。
分给他禹司凤的分明纯粹美好,却太少太少。
他是个不满足的赌徒,压上所有,身躯,灵魂,思想,爱恨,现在都成为了私心。
他不想要这告别,这辈子都不想。
——
疆姜:为了无辜性命,牺牲我一个,划得来!
司凤:你敢牺牲,我分分钟表演一个黑化。
为了你爱的三界,你也得给我活着回来!